胡亥下令, 让蒙盐拔军北上, 带着张耳去信都剿灭故赵势力。
谁知道张耳却难得硬气了一回,托李甲传话给胡亥, 道:“罪臣与陈余之间的恩怨, 岂敢劳动陛下大军?”于是没等蒙盐来,他就带着蒯彻先往信都去了。
至于他和蒯彻,是真的是去跟陈余解决旧日恩怨,还是借机逃跑,众人都在心里打个问号。
赵高对胡亥担心道:“小臣看着那张耳不像诚心归顺的样子……”
胡亥拆着奏章,闻言笑道:“你这话说的。满天下的反贼,有几个是诚心归顺的?不过是形势比人强罢了。但是朕既然不打算杀了他们, 那么把人拴着也没意思,总得让他们活得有价值,要不然还不如杀了呢。”
赵高道:“那张耳和蒯彻,要是到了信都, 又反了呢?咱们……不就白费劲儿了吗?”
“天要下雨, 娘要嫁人。由他去吧!”胡亥道:“要怎么按住天下形势,叫他们从今而后都不敢反,才是朕的本事。靠一个个防, 是防不住的。眼下, 蒙盐收了宋留送来,朕难道能杀宋留吗?当然是要留着, 好好安抚, 给剩下的反贼看看, 叫他们也都快些归顺了。”
赵高笑道:“也是,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还是陛下见得高明。”
胡亥看他一眼,慢悠悠道:“张耳既然不用朕的大军压阵,那蒙盐暂时也不必去信都了。他已经拔军北上,朕意叫他去汝阴,跟朕在那里会合,一起看看章邯的大军。”
赵高打了个寒噤,犹豫道:“……这,小臣是不是得藏起来?”
毕竟当初可是把他的“头颅”都送给蒙盐了。
“跟着朕,还需要躲躲藏藏的吗?”胡亥笑话赵高胆子小,不过想了想,倒也没否决赵高的提议,“等蒙盐来了,你先避避风头也好。等朕跟他见过了,再做计较。”
“喏。”
赵高抿了抿嘴唇,担心道:“陛下,蒙小将军哪儿,小臣怎么想都觉得不踏实。”
“怎么?有朕在,你还怕他能杀了你不成?”
“小臣倒不是担心自己。从前小臣也跟陛下说过,小臣担心他归顺之心不诚。虽然陛下晓谕,形势才是最重要的,凡是归顺的都该安抚。可是这蒙氏子,万一真反,那必然是放不下父叔兄长之死——这事儿,这事儿它没法子解开呐!”
胡亥闻言沉默了一瞬。虽然他知道蒙盐是个不安定因素,但是又觉得自己最后一定能收服蒙盐。
同时理智却告诉胡亥,他的这种“觉得”,本质上还是根植于人类基因的”优越感”在作祟。
这种优越感,会让你觉得自己以后会很好,才有勇气与信心克服眼前的困境走下去。至于走下去,究竟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是地狱的下一层,那只有时间能揭示结果。
可以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蜜汁自信”。
所以胡亥现在这种感觉,也只是“蜜汁自信”的一部分而已。
究竟最后他能不能收服蒙盐,唯有时间能告诉世人。
赵高小心翼翼觑着胡亥神色,低声道:“虽然陛下神机妙算。然而若无万全之策,还不趁他羽翼未丰,就……”他做了个“杀”的手势。
胡亥皱眉不悦,道:“就算不考虑蒙氏子的政|治意义。你要朕先下手杀了他,那就是要朕还没开战,就承认朕输了。” 他眉毛一扬,气宇轩昂道:“朕不认输。”
赵高不敢再劝,但是却并没有熄灭想要蒙氏子死的心。
毕竟蒙盐想要他死的心,可是一刻不停。
却说张耳只带了蒯彻,两骑快马,不过几日便冲到了信都。
信都通报,说是昔日丞相张耳,只带一名从人来了。
赵王得知,大喜,忙道:“快把张丞相请进来。孤还担心他死了呢。这真是太好了。”
这赵王,是张耳从市井之中找的旧赵后人,自然拿张耳做主心骨。
与赵王的大喜不同,陈余却是喜忧参半。真论起来,还是忧多一些。
张耳进城,没有去见赵王,反而是直奔陈余府中相见。
陈余正与幕僚商议,该如何应对张耳。
“陈大将军!”张耳已走上殿来,老脸蒙着一层寒霜,熟门熟路一坐,诘问道:“枉我们多年情谊,生死相随。当日我深陷陈郡,为章邯大军所围,与陈王一同,请你发兵救急。你为何坐视不理?”
陈余很冤枉,叫道:“张兄何出此言?嫂子责备我也就罢了,张兄你是懂兵法权谋之人。信都军马,如何能与章邯大军匹敌?当日我不出兵,才能拖延时日,保住张兄性命。一旦出兵,章邯没了顾忌,破陈郡不过数日便可成。”
张耳怒发冲冠,勃然道:“好你个陈余小子!我竟今日才算看清你的真面目!无耻小人!颠倒黑白!我派来向你求救的老部下张黡何在?”
陈余叫道:“张黡与另一位小将军,不听我的劝,执意要以卵击石。我苦劝不听,只得给他们各五千兵马,让他们领兵前去。”
张耳怒极反笑,骂道:“各领五千兵马?我连一队行伍都不曾见过!更不曾见张黡之人,连音讯都全无。”
陈余叹道:“那定是给章邯杀了。可惜了我的一万兵马。”
张耳拍案大怒,道:“你辜负兄弟之情也就罢了,现在却当面嘲弄,却不是把我当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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