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落难刘邦的可不止胡亥一人。
那蒯彻在韩信处不得重用, 于是又跑到了老相识张耳手下, 给张耳出谋划策。
“赵王殿下, ”蒯彻直指张耳最担心的问题,“现在汉王落难,逃到朝歌, 距离您的封地最近。他若是来投奔您,您是接纳还是不接纳呢?您虽然有雄才大略,可是因儿子被留于咸阳,总是束手束脚,难以施展。我如今有一策, 能让您可进可退, 可攻可守;既顾全朋友之谊,又不坏父子之情。”
张耳素知蒯彻有奇谋, 于是道:“寡人洗耳恭听。快讲来。”
蒯彻道:“与其等汉王来投奔,不如您亲自领兵前去迎接。若汉王愿来, 那么您进可以与汉王联手再战天下,退可以献汉王于秦王以为投名状。况且汉王落难之人,多疑忌,您主动出迎,若汉王不敢来,那反倒全了您的声名。”
张耳笑道:“老弟所言极是。”
于是依照蒯彻的计策行事, 张耳亲自带了两千兵马, 至于白马河畔, 要迎接刘邦入赵地。
刘邦果然惊疑。
也不怪刘邦, 完全是因为这种热情仗义的画风完全不属于他认识的那个张耳啊。
若是张耳低调寻来,先私下商议,再看情况要不要跟他联手,那么刘邦还觉得有谱。
可是这么大张旗鼓,甚至于不顾后果……
刘邦觉得其中有诈。
不光刘邦这么觉得,就是陈平张良等也认为事出反常,更要小心谨慎。
陈平派人在咸阳散金还是有效果的。
咸阳城中传回消息来,说是秦王召见了张耳之子,又与之同猎。
刘邦一拍大腿,痛骂道:“就只知道张耳这老家伙没安好心!原来是跟胡亥背地里勾了手!”
当下刘邦压根不与张耳照面,带着十余人仓皇南渡,又回到了白马河南侧。
没想到,刘邦离间胡亥和韩信的计策还没奏效,自己倒是先中了离间计。
陈平奇怪道:“我们的人在咸阳,使金银珍宝,赚得到处都是议论齐王欲反之事——怎么那秦王毫无反应?”
不只是陈平奇怪,众人都觉得奇怪。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在胡亥的位置,此刻总要有些不安犹疑,哪怕不想办法夺了韩信的兵权,却也总会加派使者前去探看的。
刘邦也是满肚子火气,冲着夜空骂道:“鬼知道那胡亥怎么回事儿?说不得真跟传的那样,跟那韩信不清不楚……”
陈平中正道:“市井流言,不足为信。他们君臣互信,至于如斯,总有奥妙。若是我们能参破,或许就能找到使齐王为我所用的法门。”
刘邦叉腿坐在火堆旁,骂骂咧咧道:“有什么法门?他大爷的,你这法子若是成功了,我们这会儿就借着韩信的兵力,东山再起了。”但是他并没有指责陈平的意思,反倒安抚道:“我看那秦王邪门,韩信也邪门——不行,我们就回沛县,再召集兵马。我们这往西一逃,也不知道项羽跟韩信怎么打了……”
在刘邦逃入定陶后,项羽因为粮线过远,而韩信又从后方追逼甚猛,所以只能调头迎战韩信。
张良道:“上午传回来的消息,说是项羽兵困粮乏,退回楚地修整了。”
“那他们还有得打呢。”刘邦嘿嘿一笑,舒展筋骨,道:“让他们慢慢打,咱们总还有机会的……”
的确,按照目前形势看来,如果正面对决,韩信与项羽之间的战争,没有个一两年决不出胜负。
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
项羽退回寿春,休整兵马。
韩信自北地杀下来,驻军在他故乡淮阴,位于寿春东北不远。
回到淮阴后,韩信使人以千金赠给昔日于他有一饭之恩的漂母,又使人取一百钱给昔日留他吃饭最后却逐走他的亭长。
夏临渊问李甲道:“韩信给那洗衣服的大娘一千金,我能明白。但是他为什么要给那个亭长一百钱呢?如果说是因为那个亭长逐走他,伤了他颜面,为何要给他钱?如果是报答亭长当初留他吃饭,又为什么只给一百钱呢?”
李甲笑道:“这正是齐王殿下有趣之处。他素有游侠义气。游侠者,受人恩惠,若恩人需要,那便是豁出性命去也要报恩。如今他给那亭长一百钱,便是明码交易,互不亏欠——那亭长于他便是无恩无怨了。”
“你们江湖中人真是……”夏临渊摇头,不敢苟同,又问道:“你怎么笑得这样开心?”
李甲眼睛亮晶晶的,笑道:“我是今日才想明白齐王殿下的为人。他是绝对不会背叛陛下的。”
夏临渊一愣,“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李甲笑道:“齐王殿下之所以举棋不定,不是因为他有反叛之心,而是担心天下平定之后,陛下会不利于他。”
夏临渊又是一愣,他跟李甲多年来形影不离,早已太过亲密熟悉,脱口问道:“陛下会吗?”
“陛下的心意,我不敢妄自揣测。”李甲却是很有分寸,正色道:“想来齐王殿下与我是一般想法。”
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夏临渊道:“韩信现在担心,就像蒯彻说的那样——功高震主,鸟尽弓藏?所以他……会不会故意给项羽留活路啊?”
李甲道:“你也太小看项羽了。齐王殿下全力以赴,才能与项羽不分上下,哪里有余力放对手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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