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蠢材”!
且不提这所谓的戚瑶,他已经记不太清楚, 一时无法查证。
就算这戚夫人所说都是真的——那她就不能忍耐些, 只要在宫中留下来, 多少总能找到机会私下告诉他。
她这么当着众人嚷出来, 不用太久, 刘邦生前宠妾是皇帝的返乡宫女这事儿就会传遍天下——自然也瞒不过吕雉。
到时候, 甚至会叫人怀疑是皇帝授意下, 才有了戚夫人的种种行为。
想到此处, 胡亥忽然起了疑心——等等, 难道不是这戚夫人蠢,而是她故意要让众人如此认为?
胡亥揉了揉眉心,问道:“你看他们形容狼狈么?”
“……狼狈。”
逃命赶来的, 哪里能不狼狈呢?
“那就先带他们下去洗漱歇息,再带去见太子妃, ——至于戚夫人所言,就说朕且想一想,若是想起来果有这么个人, 一定见她。”
“喏。”
太子妃鲁元自然不会驱逐戚夫人与如意, 听说是刘盈派人送来的,便立时接见了。
乍然见了戚夫人的光头,鲁元也是吃了一惊,安抚了几句, 便让戚瑶与如意暂时在侧室住下了。
姑姑劝道:“戚夫人留在您这里恐怕不妥, 若是殿下来……”
“殿下几时来?”
姑姑一噎。
自从太子泩与张氏和好之后, 便再没有踏足太子妃处了。
鲁元掩口道:“有点累了,你下去吧。”
那姑姑见状,忽然一喜,道:“娘娘怕不是又怀了吧?”
太子与张氏争吵的那几日,曾于鲁元处宿过一次。
鲁元摇头道:“就那么一次,哪里就这样巧。”
“可不敢马虎。”姑姑道:“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别……都入夜了,别惊扰了旁人,传到陛下耳中。”鲁元想了想,道:“明日得闲再说吧。”
一时仆从都退下,鲁元想到戚夫人与如意,想到渐行渐远的母亲与弟弟——也不知此事怎样才能善了。她辗转难眠,起来悄悄看了一会儿女儿的睡颜,这才渐渐平息了心绪,到下半夜方睡了。
而得知刘盈擅自放走了戚夫人与如意,吕雉大怒。
对这一双儿女,吕雉始终保护有加,从小到大,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
可是现在,那鲜红的巴掌印就挂在刘盈脸上。
刘盈跪下来,抱住母亲的腿,忍泪道:“我知道母亲生我的气,如果打我能让您好受些,您尽管打。”
吕雉气得发颤,仰面含泪,伸手无力得推着儿子发顶,道:“你简直是发了昏!糊涂!那戚姬是你什么人?叫你气死自己母亲,也要护着她!”
刘盈哽咽道:“儿子岂是为了戚夫人?然而如意年幼,不能没有娘。况且、况且,儿子实在不愿母亲您……您……”
“说!”
“儿子不愿母亲您手上沾染亲人的血——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保护儿子。您要杀戚夫人与如意,不就是因为她们当初图谋这汉王之位么?母亲,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儿子已经长大了,如意也不是儿子的威胁。母亲,您不必再强撑着……”
刘盈岂有不心疼母亲的?
在刘盈看来,母亲是不得已,是这么久以来,太习惯了冲在前面,为他和姐姐鲁元消除一切威胁。
吕雉满腔愤怒,遇上这个么善良到发傻的儿子,根本无处发力。
她垂眸望着刘盈,疲惫道:“你当真以为我是在清算旧怨?我还把戚姬与如意看作威胁?”
刘盈不能应,只道:“不管母亲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保护儿子。”
“不,”吕雉冷声道:“刘盈你听好了,我要杀戚姬,不是为了清算旧怨,也不是因为她尚能威胁到你。我是为了夺权。站在我这边的,就看我杀了她;敢站出来反对的,就是你爹的遗毒,就是我的敌人——你听明白了吗?”
只有坚定得站在她这一边的,才会是鲁元与刘盈真正忠心的拥护者。
刘盈呆住,跌坐在地。
“本是为了分清底下的人,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反我的,是我的儿子。”吕雉闭了闭眼睛,有几分掩不住的心灰,叹道:“如此也好——就拿给你通风报信的卢绾开刀吧……至于你,你好好养病,等想明白了再来见我。”
吕雉派出的人,没能追上在夏侯婴与灌婴保护下的戚瑶与如意。
直到抵达封地,确知了戚瑶与如意都入了咸阳宫、为太子妃收容的消息,吕雉才召见卢绾,骤然发难。
吕雉的两位哥哥与几名侄子,都掌着封地内兵权。
一声令下,卢绾便锒铛入狱,阖家无一幸免。
一时之间,汉王封地,风声鹤唳。
众人只道这场风暴,是因为汉王太后因醋意清算旧账,从戚夫人波及到了仗义挺身的老丞相卢绾,都噤若寒蝉,唯恐引火上身。
而少数能看明白背后真相之人,却都在等待着。
等待着咸阳的动向。
汉王太后已致信皇帝,请将先王姬妾戚氏与王子如意,送归封地。
而来自皇帝陛下的回复,就显得尤为关键。
远在咸阳的皇帝陛下,一觉醒来,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胡亥早上先是接了一封关于匈奴的奏报,汇报说是新阏氏已经平安诞育一子。
胡亥捏着那薄薄一枚竹简,早起时那点睡意彻底消散了。
出了会儿神,胡亥如常搁下奏报,按照早就排好的日程,面见备选的众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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