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七月初八日,清晨。
谢一科,温达兴几人自昨日逃入山后,沿着山间小路狂奔。他们一路往西,经过诸多的山中村落,又经过五堡的栾庄,在今日清晨,终于过了董房河,进入舜乡堡地界。
谢一科受了箭伤,不过还是一声不吭地骑坐马上,只是神情疲惫己极,鲜血早己将他后背衣甲浸透,箭杆虽是折去,但那箭头却是不敢拨出来,免得大出血不止。
在谢一科前面十几步,温达兴在前方探路,不时回来向谢一科告知情况。在谢一科的身旁身后,还有十余匹战马,有些马匹是舜乡堡自己的,有些是夺自清兵的,上面载着几个死难夜不收的遗体,还有那个擒获的清兵专达。
在最后面,夜不收李有德载着那个受伤的夜不收马子仁,只是紧紧跟随。马子仁受伤过重,早己昏迷不醒。
过了董房河,谢一科几人一颗吊着的心也是放松下来,到家了,终于安全了。
心情一放松,谢一科更觉支撑不住,骑在马上摇摇欲坠。
离堡三里,在进堡的一个路口时,谢一科看见温达兴正与从路旁隐蔽处跳出来的几个伏路军士急急说话,然后这些伏路军士惊呼着向谢一科等人奔来。
在六月底清兵入寇后,王斗就设伏路官,在舜乡堡四面的几条路口中,都设有伏路军士,分为几班。每班管几更,备有火箭,灯笼,黄旗等物,遇有清兵入寇,立时施放火箭三只,并摇展黄旗回来报告,城头看见立时登城守御。
这条路口的伏路军士由一个叫陈守富的甲长在统管,他奔过来后,看见几个夜不收的遗体,他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兄弟阵亡,啊呀,还擒获了一个鞑子头目。”
他喝令手下一班军士将谢一科等人搀扶回堡,又牵了那些马匹回去。
众人来到南门,放下吊桥进堡,进入堡内,街上忙着备战的军民们都是围观过来,都是吃惊地对着被搀扶着的谢一科几人指指点点,连声道:“真是惨,又有兄弟死难了。”
这时那个清兵专达己是醒了过来,他被捆在马上,只是用力直起身来,一边迷惑地打量眼前景物。
看他身上的清兵装扮,还有脑后拖的那根细长金钱鼠尾辫,堡内居民纷纷围了上来,指着他怒骂:“杀千刀的鞑子。”
不时有几个妇人尖叫着扑上来,对着他的脸上抓去。
那专达怒吼着,口中大叫大囔,以凶恶的眼神逼视各人,这些年,后金兵的凶残深入人心,见他这样子,有些妇孺都是畏惧,不由后退了几步。
温达兴大摇大摆走在前面,他没有受伤,所以自己行走。他回过身,大步过来,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那专达脸上,喝道:“狗鞑子,到了堡内还敢猖狂?”
他左右开弓,甩了那专达十来记耳光,打得他口鼻出血,眼前金星乱冒。
那专达更是怒吼咆哮,这种奇耻大辱他以前哪有受过?他口鼻滴血,只是狂叫不停。
温达兴看着他的头顶冷笑道:“好头皮,我老温的手又痒了。”
忽然街上各人分开,纷纷道:“大人来了。”
那专达抬头望去,只听前面脚步声不断,一大群人往这边而来,很快走到了谢一科等人的面前。
那专达看去,这群人中,一大帮披甲的明军将官,只是簇拥着一个年轻的明国将领,年不到三十,身材魁梧,目光锐利,顾盼间极有气势。他身后跟随的护卫军士,个个都是高大彪悍,手上拿着噌亮的长矛。
忽然那专达大声吼叫起来,他认出来了,那年轻明国将领身上披的银白铁甲,正是他同胞哥哥的护身衣甲,两年前他的哥哥入关死难,没想到他的衣甲落入这个明人之手。他恶狠狠地瞪着王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见这个清兵大呼大叫,瞪着自己象要吃人的样子,王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身旁的韩仲怒骂一声,大步上来,喝道:“狗鞑子,你叫个什么叫?”
他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脸上,大骂道:“等着吧,老子会一刀一刀的割了你!”
那专达本来昨日己是受伤,奔波一日,刚才被温达兴甩了十几个耳光,再被韩仲重重的打了一拳,一时间昏迷过去。
谢一科挣脱几个军士的搀扶,扑到王斗的脚边,大声哭道:“姐夫,我的兄弟都死光了!”
王斗看着他,皱眉道:“大好男儿,哭什么哭?”
“勇士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本来就是他们的归宿!”
半响,他温言道:“此次你辛苦了,哨探有功,先下去歇息疗伤吧,疗伤后再向我禀报经过。”
他看向谢一科一行人,出发前十一人,现在只余四人,还有两人受伤,可见当时战事之惨烈。
他看向温达兴:“你叫什么名字?”
温达兴眼中喜色一闪,一声响,温达兴己是单膝下跪,他双手抱拳对王斗大声道:“夜不收乙小队上等军士温达兴,见过防守大人。”
王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记住你了,好样的。”
又问了夜不收李有德的名字,然后走到几个夜不收遗体前面,静立了半响,他对遗体微微鞠躬,身旁各人也是一起施礼。
王斗抬起头,沉重地道:“死了的弟兄,要好生收殓,等战后一并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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