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叶迦南清脆的声音,孟聚用力一顿首:“谢大人!”站起身来,这时他才敢正视对方。
眼前的女子很年轻,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年纪大,身材高挑,英姿飒爽,气质昂然。她长着洁净白皙的瓜子脸,双眸漆黑而有神,军帽后面露出了扎成马尾的长发,一身纯黑色的陵卫制服利索又素净,肩膀上银白色的肩章闪闪发亮,代表着高级军官的银色皮带在腰间扎得紧紧的,衬托她窈窕的身躯显得越加纤细。
陵卫是皇家鹰犬,是不受三法司约束的的暴力机关,拥有种种特权。镇守督察是陵卫里的高级军官,正五品官员,暗中监控一方的文武官员,这样的人物,给人的印象往往和阴森、奸诈、冷酷、残忍等等形容词联系在一起——怎么看,孟聚都无法把眼前的美女和一位陵卫镇督联系在一起。自信,敏锐,灵动,聪慧,妩媚中透出了勃勃的英气,这样的女子,是聚天地灵气而生的。
王柱轻咳嗽一声,孟聚这才清醒过来,视线转到了叶迦南肩上的两颗银星上,于是他确认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整个北魏帝国里最年轻也是最漂亮的正五品官,叶迦南镇守督察。
叶迦南扫了孟聚一眼,也不出声,自顾坐在了客厅的主位上。倩丽的少女手抚着琉璃壁碗,注视着堂中前朝名家亲绘的山水屏风。秋风吹过窗格,呜呜的低鸣声中夹带着草原芬芳的气息。
孟聚双手恭谨地扶在膝盖上,两眼平视前方,仿佛老僧入静一般沉默着。
审视着眼前的年青军官,叶迦南嘴角流露出欣赏的微笑:这位年青军官的气质和定力都比她料想中要好。文质彬彬,冷漠,够定力,不必说话,站在那里就知道是人才了,这人天生就是该当陵卫的料。
“孟候督察,久等了。”
孟聚低头示意:“不敢当,大人,卑职恭候吩咐。”
“可知道传你过来是为什么事?”
“大人高深莫测,实非卑职浅薄所能揣测。”
叶迦南嫣然一笑,将茶杯在嘴边抿了一下,轻笑道:“请用茶。”
“谢镇督大人。”孟聚微微稽首,稳稳地将琉璃茶碗举到嘴边,腾起的水香将他的面目淹没,他将茶盏在嘴边轻轻一抿,赞叹道:“没想到在北疆也能喝到今年的雨前新茶。镇督大人果然是雅人。”
看多了那些咕噜咕噜连茶叶带茶水一起咀嚼的粗鲁武官们,文质彬彬的孟聚给了叶迦南很好的印象。她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孟候督察是洛京人?”
“是。”
“世家子弟吧?”
“不敢说世家。孟家只是小门小户而已。”
“候督察太谦了。孟家世代以耕读传家,书香门第,屡出饱学之士。我记得前朝时孟家曾五进士二翰林一帝师,名声赫赫,连我在边镇也久闻其名。
不过我奇怪,孟候督察家学渊博,为何不从科举博取功名反而从军呢?我听说,阁下是有秀才功名的?可惜了你家的传承啊。”
“不敢当大人盛誉。那都是先祖的功业,吾等无能,没能继承先祖家学,导致家业衰落,实在不孝。”
叶迦南摇头笑说:“孟候督察倒是谦虚得很。听说你十二岁考过童生试,十五岁考取秀才,童子秀才之名响彻洛京,孟候督察这样的人才还算无能的话,那我们不都是废材了?”
叶迦南对自己的经历了如指掌,孟聚隐隐感觉不安。他谦虚道:“惭愧。当年一点虚名,不堪大人盛誉。”
“不过,我大魏朝首重武功,孟候督察你舍文从武也未尝不是条好出路。我东陵卫是皇家亲军,阁下文武双全,才能出众,只要肯努力,将来开疆划镇也不是难事,前程未必就比考个状元郎差。”
叶迦南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口吻也很老到。对方既然摆出了长官的架势,孟聚不得不起身单膝跪倒,抱拳朗声道:“卑职定会忠心为皇室和朝廷效劳,愿为大人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望大人不吝栽培。”
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一脸正色说:“好说,好说。我是最欣赏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当年,我年青的时候,也干了不少荒唐事——唉,不说了。孟候督察,快起来坐好了。”
世上最好笑的事无非是小毛头扮老和老家伙扮嫩。孟聚忍住笑,坐回原位,肚子里腹诽不已:“你年青时候的荒唐事?是说你尿床的事吧?”
“不知大人召见,有何吩咐呢?”
“说起来,倒还有些事情。孟候督察,你是在洛京加入我们东陵卫的,想来对黑山叛军有点了解吧?”
说到正题,孟聚也集中了精神:“卑职略有所闻,但不知详情,还望大人指点。”
“三年前,徐良、阮振山、刘斌等贼众在徐奉郡的黑山县造反。地方官府无能,处置不当,没能第一时间扑灭贼众,使得黑山贼有了生存之机。贼众不断裹胁良民加入,贼军如滚雪球般发展,声势最大时号称五十万之众,多次击败官军,攻县陷郡,糜烂中原十七郡,甚至兵窥洛京,震惊天下。
好在朝廷及时从北疆调回拓跋雄将军统率边军“碎山”、“破军”两镇勤王,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叛军击溃,镇压,贼酋也被捕获,于洛京斩首示众,平息了这场大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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