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
孟聚转过身来,却见曹敏站在门口,他身后站着一个拘谨的少年。少年穿着杂役的青色衣裳,个子不高,神情有点慌张,不过眉目倒还开朗。
“曹领衔,如何?”
“孟长官,这个小伙子是室里给您选的杂役。您看看合适不?如果不合适,我们再换人。”
孟聚打量着少年,微笑问:“小伙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报告孟长官,我叫王九,今年十六岁了。”
“哦?老家是哪人啊?”
“我是靖安本地人,刚刚被陵署录用过来做杂役的。曹长官安排我给您做勤务,我一定好好干活,让孟长官您满意。”
少年的口齿清晰,说话也算有条理,虽然还有点拘谨不敢看人,但他眼神清澈,眉目端庄,看上去倒还老实。
孟聚点头:“曹领衔,就让小王试试吧。”
“行,只要孟长官您满意就好,小王的家里我们问过了,都是本分人,应该没啥问题——小王,你就好好听孟长官差遣吧。孟长官年少能干,前途无量,能跟着他是你难得的福分,多少人抢都抢不来呢,你要好好珍惜!干好了,你家里也跟着沾光。”
王九拼命点头,诚恳地说:“是,我一定好好干活,绝不偷懒!如果我偷懒,孟长官和曹长官尽管用军棍打我好了。”
孟聚和曹敏都笑了,孟聚笑道:“没那么严重——曹领衔,辛苦你了。”
“哪里,这是卑职本分的事。没什么事的话,卑职先告退了。以后孟长官要找我,让小九过来叫我一声就好,我就在院子的那头。”
曹敏退下了,剩下一个王九局促地站在那。
孟聚问了他几句,家里人都是干什么的,爸妈还好吗,有多少兄弟姐妹之类,王九细细作答,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少年其实是曹敏的邻居。在少年和父母的眼里,曹长官每天威风凛凛地挎着腰刀进进出出,整天大着嗓门说话,街上的混混见到他都怕,甚至连衙门的公人都不敢招惹他。平时街坊邻里有些什么纷争,只要他一到,说出话来没有人敢不服气的,曹长官是几条街都闻名的大人物,自己能当上这个杂役,还是爹妈去给曹长官家哀求了好久还使了银子的结果。
曹长官已经是这么厉害的人物了,王九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青英俊的孟长官,看样子比起曹长官来更了不起,连曹长官都要对他恭恭敬敬的。这个孟长官,说话和气,人也斯斯文文的,长得英俊又儒雅,若让街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看了,还不馋得她们流口水啊。
王九胡思乱想着,嘴上却回答得丝毫不错,孟聚见他回答清晰,口齿伶俐,很是满意。
“很好。小九,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很多,你不必那么拘束。现在我这头没什么忙的,你就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是,孟长官。”
少年听话地出去。望着他的背影,孟聚叹口气,看着这个听话的少年,他却总是想起另一个少年,那个桀骜的、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秦家少爷。
秦玄啊秦玄,茫茫人海,你现在在哪里了呢?
孟聚在官署里无所事事坐了一个多时辰侯,没有公务要处理,也没有人要他办什么事。以前在刑案科时总觉得案子太多太忙,但现在孟聚终于发现,有事可忙也是一种幸福。
他出去在院子里各个官署巡了一圈,想看看部下们都在干什么。他随便走进哪个官衙里,总看到部下们很认真地坐在案前看着公文,那些胡子皱纹一大把的老军官们神情专注,表情严肃,象是忙着世上最重要的事。
孟聚实在好奇,走近去一看,他们看的原来是一份太昌三年的驿报。
曹敏跟在孟聚身后,看到这种情形,他也有些尴尬:“室里一直没什么事干,我就让前辈们随便学习一下旧公文。”
孟聚忍住笑,他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前脚迈出去,后脚部下们就把那些旧公文甩到一边,然后就是喝茶聊天开溜——不过,自己也是这样混过来的,眼看这些前辈们胡子都一大把了,又怎好意思去说他们呢?
“学习旧公文很有意义,温故而知新嘛。不过,我觉得曹领衔你最好还是找一些关于任免复核制和刑案追索制方面的规章和典籍让大家温习一下,熟悉一下业务,将来说不定能用上。”
曹敏诧异地望着孟聚,将来能用上?新长官脑子没毛病吧?学这种东西——曹敏觉得就跟考虑如何在南朝首都健康城开东陵卫分署一般毫无意义。
但对方是长官,自然他说了算。曹敏应声道:“是。卑职这就准备好规章让大家学习。”
回自己官署把旧公文又看了一遍,孟聚熬得实在难受。麻烦的是,以前在刑案科那边没事干还可以开溜回家,但现在自己就是头了,刚刚上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上任第一天就开溜实在也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当听到午休下衙的钟声响起时候,孟聚那愉悦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他叫来曹敏:“曹领衔,我在刑案科那边还有个案子手尾没结完,下午我要过去结一下,就不过这边来了。有什么事,你让小九来通知我,我应该在家里——四排三号馆舍”
结案子要在家里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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