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帅神目如炬,猜得一点没错,我就是孟聚。方才不便表露身份,不得已用了假名,请李帅莫怪。”
孟聚平静地娓娓道来,听在李赤眉耳里却不亚于震耳霹雳。他晃了下身子,凝神看着眼前的人,看着眼前落魄的武师,心中委实难以相信,就是这样一个清秀平和的年青男子,竟是就连拓跋雄也奈何不得的又一北疆巨头。
想起刚才的对话,想起自己吹足了牛皮,最后刺客杀来却是要靠对方救命,李赤眉羞愧无地。
“李帅,赤眉旅还没到乐平吧?”
“没有,他们还在道上——你待要怎的!?”
李赤眉随口答道,后半句陡然抬高了声调。这时,他这才醒悟起来,自己和申屠绝、张翼等人奉命调到武川来,就是为了对付眼前的人,他是自己——不,整个北疆边军的——大敌!
李赤眉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虽然不知道孟聚为什么离开靖安的老巢冒险来到乐平,但这肯定是非常秘密的事,现在却是被自己撞破了,孟聚十有八九要杀人灭口的。
今天真是太倒霉了,才出虎穴又入狼巢,申屠绝还只是想要自己一只胳膊而已,这个煞星可是想要自己性命的!
孟聚点头:“您的兵马未到,这是李帅的幸运,也是我们的运气。”
李赤眉冷哼一声,他横刀立马地踞坐着:“孟镇督,你不必假惺惺的戏弄老子!今天老子运气不好落入你手,你要杀就杀,且看我李赤眉可会皱下眉!”
孟聚摇摇头:“李帅有些误解了,大家同为朝廷命官,我为何要杀您?”
李赤眉一愣。确实,孟聚虽然与边军你死我活的,但那都是桌底下斗的。但明面上,他却依然还是大魏朝的一名东陵卫镇督,确实没有杀自己的理由——但这只是理论上的事,李赤眉自问,换了自己是孟聚,自己也不会平白放过这个落入进自己掌握中的敌方将领。
“孟镇督,你别装了!你杀了长孙寿,那就是与我们整个北疆将门为敌!到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虚话,瞒得过谁去?”
“李帅是李帅,长孙寿是长孙寿,我杀长孙寿,是因为长孙寿派人行刺我,他有取死之道。李帅您为人不错,很对我的胃口,我不会杀您。”
凝视着李赤眉,孟聚平静地说:“我无意与谁为敌,但若有人以我为敌,横加敌意于我——整个北疆将门也好,洛京朝廷也好,都无所谓,我不畏惧,也不退缩。天地之间,无非死生二字也!”
孟聚平静的话语里,蕴含着一股顶天立地、不为任何人低头的冲天傲气,李赤眉不禁悚然动容:此人意志坚定,胸怀雄心,此乃今世枭雄,难怪拓跋元帅要不惜出动重兵将他除之而后快了。
李赤眉冷哼一声:“孟镇督,我为鱼肉,你为刀俎,要怎样,你说就是了!若要我李赤眉投降,孟镇督,你却也太小觑人了。这样的话,你最好免开尊口罢!”
李赤眉嘴里嚷着“要杀就杀”,一副已经认命的样子,但孟聚却能看出,这不过李赤眉放的烟雾弹而已。看眼神就知道了,这个年青武将,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一手抓着铜勺子,另一手按在桌面上——这架势,摆明就是一旦谈崩他就要掀桌子砸孟聚,然后趁乱冲出去的。
豪迈爽直,能屈能伸,谋勇双全,胆色过人,无怪乎对方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一代北疆名将,孟聚越看李赤眉越是欣赏,这年青人的才华怕是不在易小刀之下。
自己认识不少的边军将领。肖恒、易小刀、李赤眉,申屠绝,关山河,他们与自己或敌或友,或是豪迈深沉,或是足智多谋,或是飞扬洒脱,或是老谋深算,或是胆大心狠,没有一个是简单之辈。北疆边军,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在北魏腐败的体制下,却涌现出了这么多堪称一时之雄的雄才,这也不知道是朝廷的福气还是祸事了。
“李帅说笑了。您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伟男儿,孟某何人,岂敢要您投降?这样吧,只要李帅您许下千金一诺,保证不与我为敌,我也保证您的安全,李帅觉得如何?”
听说不用投降,李赤眉松了口气,他马上说:“行,我保证!孟镇督,您要干什么,只管自便就是了。只要您放我一马,我马上带队回沃野去,从此不跟您为难。”
“好,李帅一诺千金,我信李帅的人品,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孟聚说着站起身,周围那些伪装的护卫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望着窗外一片漆黑夜中的半弦明月,孟聚说:“他们也差不多该到了吧?”
李赤眉不知道孟聚在说什么,但马上,他听到一阵沉重的轰隆从漆黑的夜色中传来。他是经过战阵的人,当场脸色就变了:这声音,分明就是大群斗铠在快速接近!
斗铠的轰隆声越来越接近,越来越响,最后竟是震耳欲聋。饭馆里鸦雀无声,人们僵硬地坐在座位上,脸露惊恐之色。
“打开窗看下吧!”
有人打开了窗户,铺天盖地的金属轰隆声如潮水般涌入饭馆大堂里,震得人们个个抱头。有大胆的食客从窗户里望出去,只看了一眼,他就象被火灼伤了眼一般,惊叫一声,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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