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这个难题也正是你带来的——关于怀朔、高远和沃野三镇,你说我是接受好,还是不接受好呢?”
一时间,文先生真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他摇头晃脑地叹道:“孟镇督当真是个妙人,天底下也唯有您会这样问我了。您明知道我是元帅派来赠与的使者,却问我该不该接受。。。”
“无妨,我信得过先生。”
孟聚正视文先生,双眸清洌如水。
文先生笑笑,他垂下了眼帘,闭目沉思。片刻后,他睁开眼:“镇督,依我之见,您还是接受比较好。”
对这个答案,孟聚并不感到意外,他问:“这样的话,我军兵力不足以分镇五省,如何是好?”
“掌控武川、东平两镇,遥控怀朔、沃野、高远三镇。政治为主,武力为辅。对魔族,以魔制魔。。。”
文先生说了一半,忽然连连摇头:“不行,我不能再说了。孟镇督,再说下去,我就要对不起元帅了。”
但纵然只是这半截话,已让孟聚有种醍醐灌顶的豁亮感,他已明白文先生的意思了。
“谢谢先生指点,孟某感激不尽。”
“镇督不必客气。。。唉。”
文先生摇晃脑袋,神情有些懊恼,像是在后悔刚才说得太多了。
“孟某还有一事请教:当今天下,战云密布。以先生之见,孟某应当如何自保呢?”
这次,文先生回答得很爽快:“镇督,以学生之见,以您实力,自保是绰绰有余的,但要争霸天下又是力有不及。所以,学生以为,镇督您最好的办法是保存实力,在北疆静观中原大局好了。学生料定,眼前的纷乱只是暂时的,最多一年,中原大局必定。
待新朝鼎立后,以镇督您的勇武威名再加手上的实力,无论新朝皇帝是谁,他都会来招降镇督您的,届时,只要镇督您应付得当,公侯之位是绝对跑不掉的。”
孟聚笑笑:文先生这个主意看似为自己着想很稳妥,其实也是带了些私心。若是孟聚真的在北疆稳坐不干涉中原,那拓跋雄也就不用担心后路,对上慕容家自然大占上风。到时要是拓跋雄当上皇帝的话,以两家的恩怨,不要说什么公侯之位了——孟聚如果放聪明点,他最好自己逃进草原当魔族算了。
“文先生,元帅大举南下,与慕容家交战在即——依你之见,元帅有几成胜算呢?”
文先生沉声道:“镇督,元帅英武,北疆军将勇猛,士卒精锐,再加上以大义王师伐不道逆贼,人心所向,天下英雄定然应者如云。此战,学生对元帅很有信心。”
孟聚“呵呵”轻笑几声,显得很自信又不以为然的样子。在他的笑声中,文先生觉得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他忍不住问:“镇督大人,不知您可有何高见?”
“呵呵,先生把慕容家看得太弱了,而且,元帅的敌人也未必单单是慕容家——希望元帅果真能托先生吉言,大奏凯歌吧。”
笑容一敛,孟聚沉声道:“但假若,我说只是假若——元帅战运不佳,未能一战而奏捷,文先生,你觉得元帅的前景如何?”
文先生默然。其实,这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假若一战失利,失去根据地的北疆军队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闷闷不乐地说:“镇督,您说这事,有何用意呢?”
孟聚很诚恳地说:“文先生,倘若元帅一路奏捷,顺利入住洛京的话,那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但若是他日事不如意,元帅兵败的话。。。文先生,你倘若要重新作出选择的话,希望你能考虑下我这边。孟某虽然势力不大,地盘也很小,但孟某确实是求贤若渴。假若真有一日,先生愿意来投的话,孟某愿为先生遮风挡雨,以心腹待之。”
文先生愣住了。他久久凝视着孟聚不说话,眼神十分复杂。
良久,他长叹一声,起身作揖:“镇督大人,夜已深,学生请求告辞了。”
孟聚站起身:“文先生,我送你出去吧?”
“不敢劳动大人,学生这就告辞了。”
第二天,文先生就离开了武川城了。走的时候,他也没来跟孟聚道别,只是让身边人报告了一声。当孟聚接到消息赶去送别时,文先生已是翩然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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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九日,孟聚率了一旅兵马,径直从武川直扑葛县。第二天黄昏时,孟聚抵达葛县城外。
葛县的官吏已经得到了武川易主的通报,所以,当确定城外抵达的兵马是东陵卫的兵马后,他们很爽快地打开了城门,迎接东陵卫入城。葛县县令统带着县中官吏在城门外迎接孟聚,态度恭敬而诚恳。
在东平和武川,孟聚都与当地的官府打过交道,他很理解这些地方官吏的心态。对于拓跋雄和孟聚之间的斗争,谁是正统谁是反逆,地方官员们其实并不关心。
对治理地方的文官来说,北疆的军头们不管谁得势,六镇大都督拓跋雄也好,东平镇督孟聚也好,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分别,哪个军头控制了地方,他们就乖乖俯首听令好了。军阀们也需要文官来帮他们治理地方、上缴赋税和征集劳役,谁占据了地方都要依靠文官来统治。
倘若说你来我往的军阀们是天上的浮云,那文官们就是扎根大地的岩石,任凭风云变幻,它自巍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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