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孟聚回到书房里。他连午饭都没吃,专心致志地把白无沙的书信看了几遍。
刚拿到遗嘱的时候,孟聚激动得不得了,但现在细细一看,他只能发出一声遗憾的慨叹。
宝藏很美好,却是望得见吃不着。
按照白无沙的说法,东陵卫的这些秘密基地,大多设在京畿一代,也有不少则设置在江淮前线后方的二线省份,设在北疆的,几乎没有——不过拿膝盖想想都知道,拓跋雄是白无沙的死对头,白无沙再蠢也不可能把秘密金库设在自己对头的地盘上。
现在中原与京畿乱成一团,慕容家与拓跋家杀得不亦乐乎。要是最终得胜的是慕容家还好,凭着自己跟慕容毅的交情,说不定还有机会把那些宝藏起出来。但要是拓跋雄赢了——孟聚只好跟东陵卫的这堆宝贝说拜拜了。
倒是那些秘密资料和情报网,孟聚还有几分兴趣。他特别留意了东陵卫在南朝朝廷和军队中的内线名单,那结果是令人震惊的。单是在江都及荆襄地区,东陵卫就安插数以百计的间谍和卧底。当然,他们其中的大部分都是以商人、平民身份做掩护的,也有一些戍守士兵,但有少数,他们却是已进入了南朝朝廷和军方,甚至有人取得了不低的位置。
军中的低阶武官就不必说了,光是将领级别的,东陵卫就安插有两个偏将和一个参军。而在江都朝廷上,也有四名官员被渗透了。他们有两人是兵部的主事,有一人是工部的郎中,还有一人则是户部的主笔——官阶虽然不高,位置却很机要,基本上,李唐南朝的重大决策,他们都能查探得到。
更让孟聚震惊的是,主持对北魏情报业务的北府也同样被东陵卫渗透了。北府河南道侦缉主事徐穆仁,是东陵卫的人。这只是一个六品官,但位置甚是重要。河南道是北府对中原情报工作的重点地区,有这么一个内奸在里面,北府的动向东陵卫都能了如指掌——孟聚也搞不清楚他是本来就是派遣过去的间谍还是后来收买的,此人代号“啄木鸟”,是北府在南方最为重要的情报来源。
孟聚长吁一口气。看到这封信的第一反应,他就想立即将这个情报通知给北府。但考虑片刻之后,他却是犹豫了:该向谁告发?
倘若易先生还在的话,孟聚是可以相信他,也敢向他报告——那个不良中年虽然好酒又好色,但他做事还是靠谱的。向他告发,孟聚相信他会妥善处理的。
但别的联系人——有了韩启峰的前车之鉴,对其他北府官员,孟聚已不再敢无条件地相信了。这种告发,那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对方是执掌河南道的老资格情报官,在北府里肯定关系复杂。孟聚随便告发的话,运气不好,这份控告最终落到徐主事手上都有可能的。虽然自己在北疆当一镇军阀,那徐主事也鞭长莫及拿自己没办法,但平白无故结下这么个死敌,殊是不智。
而且,向北府告发徐主事,孟聚也看不到有什么好处。自己在北魏已是一镇军阀,南唐再重赏自己,也不可能给自己超过现在的地位。当然,孟聚以前参加北府也不是单纯为了好处,主要也是存了个胡汉华夷之别的念头。但现在,经的事多了,孟聚慢慢也觉得,自己所接触的鲜卑人,并不算青面獠牙的吃人怪兽,自己已算北魏的实力派高层人物了,那种华蛮之别的念头顿时淡了很多——虽然是蛮夷之国,但那也是自己的蛮夷之国啊!
一件风险很大又没好处的事,为什么要做?而且现在北魏分裂,东陵卫也瘫痪了。就算那个徐主事想捣乱,他也没了主子,能造成的祸害有限——孟聚思虑再三,最后决定不忙通知北府,暂时观望一阵再说吧。
就这样,整整一个中午,孟聚都窝在家里拿着白无沙的笔记冥思苦想,发着各种各样的白日梦。到下午时,有人上门来找他了,正是慕容家的使者。
孟聚叹口气,有些事,终究还是推不掉的。
“请卫大人进来吧!”
数月不见,卫管领依然神采如昔。这年青军官身着一身褐色的军袍,神采奕奕,英气逼人。他的态度很恭敬,见到孟聚就一个大礼拜了下来:“参见孟镇督大人。卑职冒昧打扰了!”
“卫管领,请起吧。一路过来,很辛苦吧?”
说的是欢迎的话,但孟聚神色淡淡的,脸上却并不露多少热情,反而有点淡淡的愠怒之色,这让卫管领心下惴惴的。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慕容毅先前曾承诺保住白无沙性命的,但现在白无沙却死了。
虽然此事并非慕容家动手而是白无沙自尽,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慕容家已经特意将在场的见证人原洛京东陵卫镇督苏芮释放,让她来向孟聚解释——但这种事,解释是一回事,人家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白无沙死在慕容家的监控之下,这是不争的事实。
卫管领的神色凝重:“不敢当镇督大人的慰问——大人,有一件不幸的消息,卑职要向您禀报。前东陵卫镇督白无沙阁下,已于上个月逝世。他的死因是自杀。”
孟聚默然点点头,他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眉头深蹙地望着窗外的花园,眉宇间藏着深深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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