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聚轻轻把手上的杯子放到茶几上,他说:“江海,我让你到过去,是为了联络赤城的边军头脑,你怎么反倒杀了元都督?”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语气也是淡淡的。
江海心里打了个突:自己这位上司执权日久,行事也变得越来越是高深莫测了。骤然听闻这么令人震惊的消息,他竟行若无事,此种定力实在令人佩服。
“卑职恣意妄为,擅自行动,给镇督您添麻烦了。”
“唉,现在说这个还太早。这件事,你从头说起吧。”
两个月前,江海接了孟聚的任务,与赤城镇守督察米欢一同抵达赤城。此行目的,江海是非常清楚的:边军势大,东平陵卫需要联系一切可能的力量来对抗他们——就象落水的人连根稻草都要抓住一样。赤城都督元正斌一向独立特行,是边军中的态度暧昧派,所以,孟聚很期望能与之结成同盟,对抗拓跋雄。
八月末,江海到了赤城镇首府,求见了赤城都督元正斌。见面时候,元都督的态度倒也客气,“久闻东平孟镇督大名神交已久”之类的套话说了一通,但一涉及双方结盟的关键问题,元都督立即含糊其辞了。江海几次试探,总是不得要领。
其实,这样的结果早在他预料中的。这时节,边军已在集结大军准备进攻东平了,这时候跟孟聚结盟,那简直跟送死没什么两样,元正斌又不是傻瓜,他当然不会答应了。
完不成任务,倘若换另一个人来,他说不定就这样回去了。但江海不同旁人。他深知,自己不是孟聚的亲信嫡系,之所以能得孟聚重用,靠的就是自己的才干。所以,每次孟聚交办的任务,他不但要完成,而且要完成得出类拔萃,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在东平陵卫的地位。
接下来一个多月,江海并没有回去,而是留在了赤城。除了检阅赤城东陵卫的一干事务外,他还积极结交赤城的军方首脑——特别是赤城都督府下辖的五个旅帅,江海给他们一一投贴致意,赠上厚礼,殷勤地下帖邀请。
江海为人豪爽,出手大方,这样的人物既然刻意结交,赤城的军头们自然不会客气。这些武夫表面粗豪,心里其实也很精细:就算江海有什么图谋,大不了拿到好处后翻脸不认就是了。一个东平的陵卫军官,能在赤城奈自己何?
而江海也是识趣,平日与旅帅们寻欢作乐,他只谈风花雪月,绝口不提半点公务政务,眼见他如此,旅帅自然就更加放心地与他吃喝玩乐,这样一来二往的,大家也真慢慢结下交情来了。
九月末,有消息传到赤城,说是东平东陵卫在延桑城下大败入侵的边军,拓跋雄被迫签订了战败协议,入侵的边军已被击退、南下了。
统治北疆近十年的北疆王拓跋雄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后生将领击败了!
消息犹如赫赫春雷,东平孟镇督的威名轰然响彻赤城军界。而顺带着,作为孟聚使者的江海也跟着时来运转了。
赤城都督元正斌本来是对江海爱理不理的,但听闻消息后,他连续三次在赤城最高档的酒楼宴请江海了,称兄道弟,态度热情得不得了。他甚至还主动提出,赤城边军愿与东平陵卫达成互助友好同盟,倘若孟聚愿意的话,他愿亲赴东平来拜见孟聚。。。
“且慢!”孟聚插话道:“元都督愿意结盟?那不是挺好的嘛!”
“镇督,您真的这么认为吗?”江海抬头,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孟聚。
孟聚笑笑,避开了江海的目光:“喝茶,喝茶。光顾着说话,茶水都快凉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出口彼此心知。边军势大时候,与元正斌结盟,那对孟聚自然是很有好处的事。但现在,边军威胁已去,结盟的事就很没必要了——拓跋雄南下后,孟聚就是六镇的新霸主,他下一步肯定就是要整合整个北疆六镇。倘若和元正斌签了盟约,有协议碍手碍脚的,他就不好向赤城下手了——当然,什么盟约都挡不住不要脸的军阀,但平白无故得了个毁约弃诺的坏名声,弄得声望大跌,孟聚却也不愿。
“镇督,元正斌前后摇摆,立场不一。卑职觉得,即使他与我们达成了盟约,也不会是真心诚意的。有这样一个盟友,对我们有害无益。”
“倘若你觉得结盟不合适的话——让元都督加入我们,那也是可以的。边军的将领与我们合作,这也不是没有过例子,比如肖老将军现在就和大家处得很好嘛。”
江海的回答依然一针见血:“镇督,即使元都督真的答应臣服了,您就能放心了吗?”
当然不可能。
孟聚拿膝盖都能回答这个问题。虽然孟聚拿投靠东陵卫的肖恒都将做例子,但他自己都知道说服不了人。肖恒与孟聚曾多次并肩作战,肝胆相照,二人堪称生死之交——现在,孟聚连元正斌脸圆脸长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把他跟肖恒一样看待?
而且,元正斌是鲜卑皇族后裔,他在北疆多年,始终与拓跋雄分庭抗礼不曾屈服,可见他心怀大志又意志坚定。他掌控赤城多年,在赤城军中享有极高的威望,又手控五旅边军精锐,实力与孟聚相差并不远——这样的人物,孟聚自认没有那么强的王霸之气,能让他真心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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