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宴席厅,孟聚长嘘一口气,心头烦恶稍缓——现在只要一见到慕容南那张假惺惺的笑脸,他就恶向胆边生。刚才跟这恶心的家伙敷衍了那么久,孟聚憋得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回到营中,孟聚召集众部下,宣布了命令:东陵卫兵马已经完成了陛下交托的任务,明天一早,全军将撤军返程归还行营。
“为了防备北贼夜间偷营突袭,传令下去:没得允许,任何擅闯军营的外来人,一律格杀。今晚宿营时候,各旅安排双倍的备铠军士担任警戒,提高警惕,不得懈怠!”
从孟聚平缓的语气中,军官们嗅到了一丝凶险的气味,众人无不凛然。
“遵命,大帅!”东陵卫军官们齐声应令,然后应命散去。
孟聚走向了依然站在原地的那名眉头深蹙的武将:“李帅,撤军只是我私人的决断,并非朝廷的指示。我得罪了南公子和乔都督,这趟回去,怕是要被他们记恨的。李帅,南公子好像对你很看重,你和贵部可以留在金城。。。”
李赤眉抬起头,他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孟聚:“镇督,末将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末将与你共进退。明天,我们一同离开。倘若有人阻挠,末将愿为大人杀开一条血路来——不管敌人是谁!”
说罢,李赤眉用力行了个军礼,转身大步出了门。
目送着李赤眉的身影消失在黯淡的夜色中,孟聚并不回头,淡淡道:“马公公一直在这边,方才可都听见了。不知有何见解呢?”
内侍马贵从烛光的阴影中走出来,神情有点讪讪的。方才孟聚部下众将云集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了,只是一直没吱声又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众人竟都没注意到他。
“镇督笑话咱家了,咱家一个阉人,能有啥见解呢?只是镇督,虽说援军抵达了,但金城这仗并未结束,您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撒手走了,这个——不妥吧?”
孟聚转身过来,他漆黑的军袍在穿堂风猎猎飘舞着,犹如一只翱翔天际的猎鹰,锐利的双眼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公公多虑了。乔都督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南公子更是少年俊彦,陛下圣明,委派二位贤才坐镇金城,即使边军再度进犯也只能自讨苦吃而已——公公是不放心乔都督,还是担心南公子?又或者,公公是不相信陛下的识人之明?”
马贵连连摆手:“不敢,不敢。陛下圣明,委派乔都督和南公子过来镇守金城,这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镇督,事情未竟全功您就身退了,将来在陛下面前,您也不好交差吧?”
“我部连日激战,伤亡甚重。倘若陛下知悉了实情,陛下仁厚,必会体恤我部将士的辛苦,令我们尽早撤军的——莫非马公公以为陛下不是仁君?”
马贵公公张大了嘴,苦笑连连——下次谁还敢说这位孟镇督是粗鲁武夫的,自己决计上去啐他一脸。这么犀利的词锋,这么擅长给对手扣帽子,怕是翰林院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儒们都比不上他。
这时,马公公已经彻底放弃了说服孟聚的打算——跟对方斗嘴皮,自己压根不是对手。跟这种人,只能直截了当摊开了说。他换了一副亲热的口吻:“镇督,你老实跟咱家说吧——您坚持要撤军,是不是太子殿下吩咐你的?你跟咱家说说,倘若是太子殿下吩咐的,那咱家心里也有底,知道该怎么做了。”
孟聚斜眼睥睨着马公公:“公公说的话很奇怪,末将一点都听不懂。太子远在洛京,我们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孟聚越是坚决否认,马公公越是相信,他肯定是得了慕容毅的暗中指示要跟慕容南捣乱。马贵恍然:“咱家明白,明白,这事跟太子殿下一点关系没有——咱家又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出去乱说的。只是,太子殿下要撤军。。。”
“公公,慎言!”
“哦哦,咱家就奇怪了,镇督您坚持要撤军,到底有何用意呢?咱家愚顿,竟是一点看不出来啊。”
孟聚冷笑:“公公好奇心很重啊,这么喜欢刨根问底——这世上,看不出来的事多着呢!比方说,公公你是支持太子殿下,还是支持南公子的,末将也是看不出来啊!”
马公公打了个哈哈:“哈哈,咱家只是宫中的一个小奴婢,见识浅薄,这等大事是不懂的。反正,陛下怎么说,咱家就怎么办好了。”
孟聚微微颌首,马公公的回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太监是皇帝身边的内侍,他们的权势只能依附于皇帝而存在,是不可能独立对争嫡风波表明倾向态度的。但孟聚与马贵攀谈,用意并不在了解他的态度,他直截问道:“公公,南公子与叶家结亲这事,你可了解?”
“这个,咱家在行营时也略有所闻。”
看着孟聚想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的样子,马公公很善解人意,自己奉上了答案:“其实,自从北贼进犯以来,我们就一直在与叶家商议结盟抵抗之事了,这事谈了都有半年了。”
“既然结盟以抗北贼对两家都有利,为何要谈这么久?”
马公公干笑两声,这其中的奥妙,确实是不便讲给外人听的。不过孟聚与慕容毅、与叶家都颇有渊源,就算自己不讲,事后他也可以从那两家处得到消息的,自己也不必枉做小人,还不如透露给他卖点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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