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二年,九月三日。
中原还是酷暑难当的夏日,入了九月,北疆的风中已有了微微的寒意。
自打进了北疆境内,史文庭旅帅就有一种嘘唏感慨的感觉。
当年,边军全体汇集武川阅兵,拓跋元帅指挥,全军歃血誓师南下,千军万马齐聚,将如山兵如海,斗铠如林旗如云,气势雄壮。回想起那一幕,史文庭旅帅仍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真的不相信,世间有任何力量能击败这样的雄师劲旅。
那时候,倘若有人跟自己说,经历了无数苦战,牺牲了无数袍泽之后,自己终究还是要黯然回到北疆,那自己准会哈哈大笑,把他当做无稽之谈吧?
望着庭前那一排茂密的树木,史文庭叹了口气,心头泛起了苦涩。
他站在那等了一阵,庭院中有人推开门迎了出来,那是一员相貌朴实的中年军官。他快步走过来,冲着史文庭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东平第十五旅的旅帅史将军了?在下吕六楼,有劳将军久等了。”
镇帅吕六楼居然亲自出迎?史文庭先是心头一喜,继而又凛然:一直听说吕六楼镇帅行事低调作风平实,这下自己算是亲身见识了。吕六楼身为堂堂的北疆留守大帅,东平第二镇镇帅,东平军孟大帅最信任的重将,隐隐然的东平军第二人,他的身份地位与自己这个刚加入的降将相去何至万里,但自己的拜帖刚递了进去,他就亲自出迎,可见他的平易近人了。
“镇帅大人,末将史文庭参见!”史文庭躬身,深深行礼。吕六楼上前来扶住了他:“史将军,莫要客气,快请进去。”
进了里厅,二人分了宾主坐下,闲聊寒暄了几句,吕六楼才谈及了正题:“主公的上谕,几天前我就收到了。黑狼帮乃是我北疆的毒瘤,主公要消灭宇文泰,我十分赞同,但此獠盘踞地方日久,根深蒂固,十分难缠。依靠我东平、武川两镇的兵力征讨怀朔,虽也能取胜,但要想速战速决、彻底铲除黑狼帮众,却还有点勉强了。
主公委我征讨怀朔的全权,这些日子里,我一直诚惶诚恐,唯恐才德寡薄,辜负了主公的信重。好在主公英明,知道我们的为难之处,特意调回史将军前来助战,有了史将军此等善战名将的参与,我们对取胜就更有把握了。
史将军从主公身边返回,该是知道主公心意的。主公对此次作战,可有什么方略赐下吗?”
史文庭拱手道:“吕帅说得太谦了。末将斗胆妄言,主公之所以委予您全权,也是相信吕帅的能力足以相配。末将此趟返回,主公对末将的吩咐,就是叮嘱末将要听从吕帅的调遣,除此以外,没别的话说了。所以,这趟回来,末将绝对是唯吕帅马首是瞻,绝无二话的。
另外,末将还有件事要向吕帅报告的,此次返回东平的,并非只有末将一人,二十一旅的黄旻黄帅和二十七旅的赵狂赵帅也与末将一道回来,他们迟末将约莫十日路程,估计要不了几天也要进东平境了。”
吕六楼秉性沉稳,听说有三旅边军人马正要返回,他依然神情平静,颌首微笑道:“甚好。主公派遣精兵强将回来助阵,我军更添胜算。”
“还有一件事,末将要向镇帅大人禀报。主公在济州推行军制改革,对东平各军兵马定编定制。我东平第十五旅被纳入东平军第二镇辖下,末将从今以后就是镇帅大人的部下了,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吕六楼摆摆手:“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参文处已经把公文转给我了,但我有不同意见:我不同意接收第十五旅。”
“啊!”
“还有,二十一旅和二十七旅,我也不同意接收。”
史文庭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犹豫片刻,起身打了个屈膝礼,低声道:“镇帅,末将等虽然是旧边军出身,但自从投奔主公以后,一直对主公忠心耿耿,戮力效命,从无贰心。以前末将在拓跋皇叔麾下效力,那是各为其主,倘若那时末将无意中对大人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镇帅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末将记仇。。。”
吕六楼平静地听着,他摆摆手,打断了史文庭:“史将军,你误会了。我这样,并非对你有什么私人恩怨,我对边军过来的将领也没有什么偏见——正如你所看到的,第二镇麾下的关山河、李豹子两位将军,他们都是出身边军的将领,我对他们也是一视同仁。”
“那。。。”
“我拒绝接收的原因,是因为东平第二镇已经严重超编了。按照新的军制规划,我镇已经下辖扶风的关山河三十三旅、肖恒都将的第五旅、东平陵署本部的第四旅、赤城米欢的十六旅、赤城李富仓的十七旅,另外还有武川的守备兵十八旅和第十九旅——按照现在的编制,第二镇下辖七旅兵马,我能力有限,统领这些兵马就感到力不从心了,若再加上史将军你们的三旅兵马,第二镇下辖的兵马就太多了,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实在是管不过来了。
我已向主公呈文,请求在北疆新设东平第六镇,统管东平和赤城两镇兵马,而我就专心经营武川,将来等怀朔拿下以后或许再兼管怀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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