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呵”一声,甲一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继续嗤她。
“既知忙碌,何必浪费时间?如此守候,也能等得到人?”
“那你就不懂了。”夏初七边走边摸下巴,一脸的意态闲闲,“守株待兔的目的,不在于逮住兔子,只在于让兔子看见我。”
“……”
居庸关的大仗虽然还没有开打,但小范围的局部战争却一直未停,短兵相接的结果,对夏初七来说,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每日都会有无数的伤病员送进伤兵营来。
她先前写的“晋军战时医疗应急预案”赵樽虽然没有采纳,也并非完全没有入耳。在如今的昌平营里,有整个大晏乃至整个天下最为完善的战时医疗系统。临时救助站,疫病防治汤药,由新兵充任的医护助理,一个个名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夏初七看得出来,赵樽在尽他最大的努力来完成她的心愿。
想到此,夏初七眼角润了润,从脑子甜到了心里。
医疗队里大家伙儿都在忙。如此一看,她去守株待兔的一个时辰,便显得有些奢侈和浪费。因为相对于伤病员与医务人员的比例来说,这里的工作量实在太大,太繁重。
拿着消毒汤药和针钱,夏初七走到刚抬进来的一个年轻伤兵面前,低头看了看他血淋淋的大腿上深深的凹槽和外翻的皮肉,微微皱眉。
“小战士,你几岁了?”
晋王妃的“亲切问候”,让这位年纪约摸十五六岁的小兵羞涩得脸红脖子粗,支吾半天,似乎身上的疼痛都不见了,只呆呆看着她的笑脸,腼腆的回答。
“回晋王妃,我十四了。”
果然是古人看着比较成熟么?夏初七瞥了一眼他脱在边上的铁甲,手上蘸药的棉布顿了一下,恍惚间,似是想起了她第一次北伐战争时的战友小布……呵的轻笑下,她手上的动作不免又轻了几分。
“有对象了没有?”
“对象?”小伙子呆呆问了一句,像未听清。
“呃,媳妇儿……?”夏初七笑着补充。
小伤员哦了一声,乌黑的面孔上隐隐可见红色,可出口的声音,却十分的爽快利落,像是提到这事儿,便兴趣了起来,“有一房媳妇儿,是我还在我娘肚皮里时订下的。听我娘说,她有一次赶集,原是为了给我爹买一双鞋垫,碰巧那大婶子也怀着身子,两个人聊得好,大婶子给了我娘一双鞋垫,没有收钱……我娘一个激动,说大婶子绣的鞋垫花子好,肯定生一个好看的闺女,便与人订了娃娃亲。”
“噗”一声,夏初七忍俊不禁。
这样的婚姻也真是荒唐,一双鞋垫便定亲?
她一边笑着,一边蘸了蘸熬好的消毒汁液,为小战士的腿部伤处进行消毒。那伤口的肌肤裸露着,厚厚的血皮翻在外面,消毒汁液擦上去时,锉骨一般的刺痛……
可他狠狠拧着眉,却一声未吭。
夏初七紧张地抿紧了唇,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又笑着轻松地问:“你娘难道就没有想过,万一生出个女儿呢。”
“不,不会的。”那伤兵抽气一声,咬着牙关,额头上已有冷汗。
如今的医疗条件差,根本就没有麻药,这样硬生生消毒缝合,疼痛感可想而知。但是为了不让他的伤口发炎感染,导致死亡,夏初七尽管眼睁睁看他疼得咬牙,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哦,你娘为何那么肯定?”
小战士紧蹙的眉头因为疼痛在剧烈的颤抖。
但他的脸上却一如既往带着僵硬的笑。
“我爹说……她怀着我时……我时……”
如今的医疗队里,都以被晋王妃治伤为荣,这会子有王妃白生生的手,有王妃笑吟吟的脸儿在眼前,哪怕再疼痛,他也要忍住,不能让兄弟们看不上。可他的疼痛太钻心,说到这里,已然完全说不下去。
“不要紧张,放松一点。马上就好。”夏初七温和的安慰着,速度极快地替他仔细处置着,看他的汗水,看他头上绷紧的青筋,越发佩服赵樽训练出来的晋军了……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而已。
吁一口气,她道:“你继续说,分散注意力。”
“好……好……”那人说着好,但脑子发昏,已接上不,“我,我先头说,说啥来着?”
夏初七从容的换了一个方向刺针,微笑着提示他。
“你说你爹怀着你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针尖猛地下去。
“喔!”那人疼痛不已,可这时却听到“爹怀孕”几个字,一时没有忍住,呵的一声,便放松了情绪,抽气着憋痛不止……很快,夏初七手上的缝合便已经到了最后一针。
“好样儿的你。”
她剪掉线头,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朝那人赞许一笑,“你这么勇敢,一定会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好好养着身子,等到战事结束那天,回去迎娶鞋垫婶儿家的女儿。”
“晋王妃还是这么独领风情。”
一句调侃的话,从夏初七的背后传来。可惜她听不见。
迟疑一瞬,李邈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皱着眉头又喊了一句。
“楚儿?表妹?”
这一回她拔高了声音,可夏初七仍然毫无反应。两个人离得这么近的距离,李邈当然不会以为她只是太过于专注手上的活汁导致听不见。
面色猛地一变,她手按腰上的长剑,向前几步,走到她面前。
“楚儿?”
视线里出现的脚,还有脚上的青布皂靴,落入了夏初七的眼帘,熟悉感也随之扑面而来。她惊喜得心里一窒,慢慢抬头,看到那人的青布袍角,还有腰上靓蓝色玉带,以及一柄锋芒灼眼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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