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赵樽的思虑来,元祐似乎更为着急。他嘴里虽然一句也没有提乌仁潇潇,可心里最为担心的其实是她。乌仁潇潇不同于陈大牛与晏二鬼。他们不论遇到什么危险,到底是男人,有战争经验,懂得自保。可乌仁潇潇一个妇道人家,而且就在赵绵泽的身边,在那个戒备森严的皇城之中,遇上这种事,她该怎么办?
拎着马缰绳转了好几圈,见赵樽仍是一动不动,元祐终是服气了。
“行行行,我知道你在担心你母妃的安危。可天禄你也不想想,若是贡妃可以由着赵绵泽拿捏,依了他的德性,何须等到今日?要是可以,他早拿你娘来逼你退兵了。有洪泰帝在,你母妃便不会有事,放心吧啊!”
“不对。”赵樽淡淡答着,目光定在城墙上在秋风中瑟瑟的旌旗,“宫中大火,肯定有大事。”
稍稍停顿,他抬手捂了捂眼睛,“也不知为何,我这眼皮,跳得厉害。”
“天禄!”元祐脸都气苦了,“战机稍纵即逝,咱们不能再等。”
赵樽眯了眯眼,雍容尊贵的面孔上,冷静得仿佛神祗,“再等一下。”
元祐仰天一叹,回头看了一眼同样静默不语的陈景和晴岚,耸了耸肩膀,“你是主帅,你看着办吧。”
这时,金川门城墙上突地伸出一个脑袋。那校尉像是有些紧张,声音结结巴巴。
“城外的晋,晋军听好了。陛下有旨,酉时将亲率臣工登临金川门,要与晋王说话!”
赵樽脸色一变,慢慢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移动的火花,没有情绪的哼了哼,看向了身侧的陈景与元祐。
“是时候准备了。”顿了一下,他冷冷道,“陈景!”
“属下在!”陈景拱手致礼。
“领五万精兵沿护城河,前往石城门。”
“是!殿下。”千里迢迢来到京师,陈景等的就是这一刻,得了命令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他紧紧握了握拳,侧头看着晴岚,正想要劝她回营去等待,却听见她笑吟吟地开口,“殿下,我请令,跟着陈大哥一道去。”
这一路跟过来,晴岚与陈景二人夫唱妇随,关系极是亲密。
换了以往,赵樽是坚决不允许妇人上阵的。
但也不知为何,每次晴岚请命,他都会想起阿七的脸。
妇人也是人,也是可以和男人做一样的事情的。
考虑片刻,他再次妥协的点头,“准了。”
晴岚一喜,与陈景对视一眼,抿唇轻笑,“谢殿下。”
赵樽看他两个如此情深,微微眯了眯眼,深邃的眸子慢慢转开,落在了元祐的脸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毅,“少鸿,赵绵泽亲临金川门,是想方设法与我们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不论如何,今夜必须破城。现在你领兵前往定淮门,与陈景和我互相呼应。”
“是。”元祐挺起腰板,声音又激动又兴奋。
长途跋涉了这么久,他就等着今朝了。
赵樽准备破城了,他很快便能见到乌仁了。带了一抹浅笑,他俊朗的面孔高高抬起,看着金川门,唇角扬了扬,调头打马而去。
看着他的背景,赵樽冷冷转身,“老孟!”
“属下在!”老孟屈身半跪于地。
赵樽平静地看着他,低声道,“一旦开战,你领着特战队,想法入城,与大牛取得联系。”
“是。”老孟领命离去。
“丙一!”
“在!”
赵绵泽果然说话算话,天入了黑,酉时一到,他便亲率众臣登上了金川门的城墙,一袭明黄的龙袍在火把的光线下闪着威严的光泽。赵樽骑马于金川门下,黑色战甲、黑色战马、黑色披风,于黑压压的晋军人群中,与他遥遥相视。静默一瞬,赵绵泽让宦官张四哈端来了美酒,在杯中满上,第一杯祭了天,第二杯祭了地,第三杯端在手上,迎风致敬赵樽的方向,淡淡开口。
“十九皇叔,我们又见面了。”
赵樽看着城墙上的身影,冷冷一笑。
“是,久违了。”
这是时隔四年后,叔侄俩的第一句对话。
也是历经数年的南北大战后,两个人首次会晤。
当然,也将是最后一次。
大战将起,鼓噪了一天的京师城内,更是紧张万分。这一天,京师城都是狼狈的,狼狈得几乎没有了帝都风范。不管口号喊得有多么的激烈,真正敢上阵去真刀真枪与晋军拼杀的百姓还是少数。大多数的人都手无寸铁,躲着藏着想着法子要怎样保家人平安,在乱世中得求存活……
嘈杂的京城,并没有影响夏初七的情绪。
有时候听不见,其实也是好的,至少她的世界很安静。
吃罢晚饭,她便去了东方青玄的栖霞阁。
正如东方青玄所说,那是一处好所在,小楼很高,在楼顶上有一处专门延伸出来的小平台,可极目远眺京师城的夜色。虽是眼下是相军交战的状态,但远远看去,底下这一片屋舍楼阁,仍是繁华璀璨。尤其是皇城的方向,那一片雕栏画栋的宫殿楼台,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里,更显冷清庄肃。
看着那些熟悉的地方,夏初七懒洋洋半阖着眼,感慨万千。
“早知你这儿这么好,我早就来了。”
东方青玄瞟她一眼,听着楼下街面上来来去去的守卫吆喝声,淡淡一笑。
“如今也不晚。最精彩的也没有错过……”
“嗯”一声,夏初七也不知看见他的话没有,看了一会远处,又静静地看向天空,看着渐渐明亮的月亮,抚了抚脸,侧身拿过椅子上搭着的外袍披在了身上,似笑非笑地摇头道,“观月食也是受罪的,今儿的天气古怪得很,白日那么大的太阳,这会儿却冷得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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