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握住她的手,抬到嘴边,吻了吻,“委屈你了。”
晴岚抿唇,一笑,“没什么,去吧。我去把灶上为你熬的粥端来,你在那里没吃什么东西吧?”
说罢她要抽手,陈景却握住不放,目光里带了一些少见的促狭。晴岚浅笑横他一眼,听见里面老太太又在开始咳嗽不止,心知她是听见儿子回来了,却没有马上去看她,又开始作妖了,赶紧推他一把。
“快去,别磨蹭了,你想害死我?”
陈景低下头,仔细瞅着她白净的面孔,目光柔了柔,不仅没有放手,反倒将她往怀里一拉,狠狠抱住,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低低道,“不急,我抱抱你,让我抱抱。”
晴岚闻到他满嘴酒气,不知原委,咬着下唇低笑捶他胸膛。
“是吃醉了酒?还是在锦绣楼被哪个姑娘迷了魂,劲头没过?”
陈景轻笑一声,放开她,又顺势捏了捏她的脸,目光一沉。
“晴岚,我要南征了。”
晴岚的笑声戛然而止,停顿一瞬,方问,“何时出发?”
陈景摇头,严肃道,“明日陛下才会宣旨,加上备战……怎么也得小几日吧?”看她脸色有些不太好,他安慰地揽了揽她的肩膀,又道,“陛下派人去北平接宝音公主了,也会把咱囡囡接回京师,你在家等着闺女,再等我喜讯?如何?”
晴岚眉心微跳,反手握住他的手,“我要跟你去。”
陈景一愣,这时,里屋又响起了老太太的咳嗽声,想来是不耐烦了。
他怕老太太真的牵怒晴岚,低头,在她唇角飞快一吻。
“好了,快去给为夫盛粥吧?我去看看老太太。”
说罢他便要往里面走,晴岚眼圈却红了,“陈大哥——”
陈景顿住脚步,回头看她,默默不语。其实他知道晴岚的心情。之前的仗便打了四年,两个人从大婚开始,就没有过上几天正常夫妇的生活。如今他封官加爵,富贵荣华,也还没有过上几天和和美美的生活,又要出征,归期也无定期,任是谁都受不住。
他深深抿唇,隔了一瞬,才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晴岚,你与我的心,都是一样。陛下对我们,恩同再造。这一生,不管何事,只要战事一响,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冲在前面。”
牵了牵嘴角,晴岚笑了。
“你误会,我只是想说,不论如何,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不想分开。”
陈景冲她一笑,“好,不分开。”
小雨沥沥时,最是伤情。
这天晚上,旧友欢聚,吃酒吃多的人,不仅有陈景,还有陈大牛。
别看他开了一间如花酒肆,但平常从不沾酒。回到定安侯府,也不知是睡偏房睡出了脾气,还是在锦绣楼里被元祐给激将的,这位盛传“惧内”的定安侯,胆儿突然肥了,不仅没有回他的偏房,还径直冲入了赵如娜的屋子,借着酒劲儿,朝她呵呵发笑。
“媳妇儿,俺,俺回来了……”
外面下了雨,风也大,有些冷,赵如娜生了火炉,正在一片温情暖意里静静看书。听到陈大牛大着嗓门儿的吼声,看一眼他红着的眼睛,她眉一蹙,放下书本,唤了绿儿端汤备水,方才略带涩意地过去扶他。
“侯爷,妾身扶你去洗漱。”
“去去去,俺不洗,偏不去!”陈大牛声音闷闷的,打外面回来,受了些凉意,如今小媳妇儿在身侧,屋子里还暖融融的,他哪里舍得走?借着酒劲儿,他嘿嘿笑着,搂住赵如娜便不放,“媳妇儿,这都小两月了,俺一人儿睡在偏房,被子冷的,到处都是冷的……浑身不舒坦,你就可怜可怜俺吧,让俺搬回来睡?”
赵如娜略略垂头,“侯爷,你莫逼我。”
她染了水雾的双瞳,也有淡淡的红丝。
很显然,这些日子她也睡得不够好。
屋里只有一盏烛火,一个炭盆,光线极弱,衬得她的脸也尖,肌也白,样子好不可怜。两个人相处这么多年,她心情如何,陈大牛也是知道的。对于赵绵泽之事,他对赵如娜有愧,却不好告诉他赵绵泽有可能还活着。
毕竟人死了,她只会难受一阵,也就接受了现实,若是她知道赵绵泽可能会流落在外,那她只会永远安不下心来了。考虑一下,他情绪复杂的拢住她的腰,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
“媳妇儿,是俺不好。俺那时候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鬼迷心窍了,怕你担心,这才没有提早告诉你,俺该打……你打俺吧,打完了,便允了俺睡在你屋,可好?”
赵如娜垂头不语。
陈大牛搂在她腰上的手,轻轻往上抚着。
“你看,这大冬儿的,俺万一病了,你可不是又要心疼么?”
陈大牛是个大老爷们儿,壮得跟头牛犊子似的,平日里连喷嚏都少打,哪里会生病?赵如娜又怎会不知他在装疯卖傻,借题发挥?可他真的想错了,她的心里,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多埋怨。捋了捋头发,她摇头道,“候爷,你知道的,哥哥刚刚去了,我,我实在提不起心肠伺候你。”
“娜娜……”陈大牛唤她小名,目光发红,“你天天撵俺,你就提得起心肠么?”
赵如娜泪儿在眼里一滚,润了眼眶。
“我并非是在撵你,我只是不想饶过自己。”
或者说,她是在想,陈大牛对哥哥做的事,由她来向天上的哥哥求得宽恕。从九月十六那日开始,她便一直吃斋念佛,为赵绵泽祈祷极乐往生。这似乎也成了她做妹妹的唯一能做的事了。可是赵绵泽之死与陈大牛有直接关系,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不想让陈大牛在身边,要不然心里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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