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来探望老臣, 这是荣耀, 也是对王家的看重。
王贲曾经是天子近臣, 近些年才开始含饴弄孙, 还是非常了解这位陛下的, 奉上茶水, 说了没一会儿,就领着人过去看老父。
昨晚动的手术, 麻药早就过去,就是人还没醒。
始皇帝显然对瞬间愈合的伤口更为感兴趣,聊过一会儿,就表示想看看老将军取出来的箭头,王贲依言取来。
“竟当真如此神异?”这亲眼见到和听到,差别还是挺大的。
王贲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那叫一个口若悬河,他一晚上没睡, 三观碎了重组, 组了又碎, 到底也没想明白钟焕是如何做到的。
始皇爸爸听罢,也很想知道, 于是谭昭就对上了两双富有求知欲的眼神。
这让他怎么说, 鹿活草啊,但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说出口, 谭昭思忖片刻, 开始了漫天吹大牛, 又说是灵力愈合,又说极为损耗精元,反正不能大范围推广就是了。
始皇帝倒没觉得可惜,他这人比较独,要搁天下众人都能享用的东西,他反而觉得配不上他:“那老将军现下,情况如何?”
这就是不再探究的意思,谭昭表示明白:“一日之内只要醒来,将养着,便无性命之忧。”
昨夜匆忙,王贲等人走后才想起来,这会儿提起,他自然要开口:“后续,可还要吃什么补药方子?”
谭昭的神情紧绷,非常郑重其事:“就跟养伤一般,只要不是大补猛药,其他郎中也可,说实话,下官一般不给人开药的。”
王贲不解:“为甚?”
谭昭见始皇爸爸没组织,便回道:“说来惭愧,下官开的药方虽有药效,味道却非常苦涩难喝,实不好……”
王贲一拱手:“拜托先生了。”
系统:……小朋友,你会后悔的:)。
这可是你说的,他可是已经打过预防针了,谭昭望了一样仍旧昏睡的老将军,想着第一剂还是以温补为主。
始皇爸爸最后看过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就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归程。
回到咸阳宫,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在将其余人发配去修长城后,居然还特意给钟焕发了道升官令,他升太医令了。
来给他宣旨的,是现如今的郎中令赵高。
史载赵高是个聪明的小人,还担了部分秦朝灭亡的锅,但你不能否认这是个人物。毕竟能让始皇爸爸赏识,聪明才智是不缺的。
从隐宫出身,一介宦官到入仕九卿,谭昭丝毫不敢小觑对方。
“谢陛下。”
谭昭接了旨意,又接过了新的官服,说起来在秦朝做大官居然穿绿色官袍,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当大官了。
赵高的态度自然不热络,但也没有敌意,宣令过后,便带着属下离开了。
太医令归属少府旗下,算是皇帝的私产,二十四小时待命,住在皇宫的偏殿。升了官,谭昭就从博士院搬了出去,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了,怪冷清的。
收拾完原主的东西,不用的旧衣物就丢了,剩下一些身份证明和细软,谭昭提着个小包换了衣服就去太医署报道了。
作为一个酷爱养生的帝皇,太医署大大小小有四十多个官,有熬制丹药的,擅开方剂的,卜筮出行的,反正谭昭算是明白为什么医药箱里会出现龟壳了。
稳住,都是小场面。
太医署的头,是个老得背都佝偻起来的老头,名叫须臾子。
这名字听着就很有仙气,他本人却没什么生气,据说他是秦国宗室偏支出身,如今只喜欢抱着龟壳卜卦。太医署实际的掌权人,名叫徐福。
谭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徐福看着三十开外,续着短胡须,面容英俊,身形高挑,一身白色大袍,红色滚边,脸上带着微笑接待了谭昭,显然他已经听闻过钟焕的事迹了,态度非常热情。
十足的一个医痴,一个劲地问如何让伤口快速愈合,谭昭都有点儿招架不住。
“听闻海外仙山有仙草仙花,吾甚向往之。”
谭昭干笑陪着。
“钟太医可是觉得吾痴人做梦,那神仙之地,吾等凡人又岂能攀附?”徐福又道。
谭昭只能回答:“诚可动天,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随后,谭昭就后悔说这句话了,因为徐太医更加激动,拉着他从晌午说到了大下午,要不是传来了王翦老将军醒来的消息,他可能还要被迫听着海外仙山的各种彩虹屁。
突然很想辞官归隐,怎么办?
谭昭沧桑地吐出一口浊气,并且万分感谢王老将军醒来后想见他的愿望。
只是等他从宫外回来,天色已经黑透了,明天就是公子扶苏领人出发监军的日子了,于情于理,明日他都该出现,也必须出现。
第二日上午,谭昭就等在骊山脚下,没等上半个时辰,就看到了浩浩汤汤的一行人。
其实说实话,钟焕跟其中许多人都不认识,原主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即便是认识,也多是泛泛之交,他来送别,又带了酒菜,许多人的心里都不是滋味。
公子扶苏是个仁厚的,绝不至为难人,但此去长城路途遥远,谁都不敢保证能平安抵达。只是多数人都吃够了多言的苦,此时此刻相对两无言,多数人饮过一盏酒就离开了,也有人不屑一顾,耻与谄媚秦王的人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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