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开山只觉得糟心, 但儿子女儿自然待遇是不同的:“你可有把握?”
“不好说, 但活着回来应该问题不大。”
殷开山看着一脸坚决的女儿,大叹了一口气:“既是如此,那便去吧。”随即, 他也想起洪福寺征召的事情, 这陈光蕊怕不是跟他殷家犯冲?!
待到名单下来, 玄奘果然纸上有名。
因为疫情紧急, 谭昭也没有机会同朋友们告别,以至于等贾明思知道消息时,朝廷派的人都出长安地界了。
“怎的这般仓促啊?”
大理寺卿没好气地开口:“你以为做官是过家家吗?南方疫情紧急,你晚上一步,或许都是数十条的人命,你耽搁得起吗?”
“啊?”贾明思愣在原地, 他虽是个纨绔,打小见的就是长安城的锦绣繁华, 人命的沉重, 他是负担不起的,“那那那殷大哥他们,会不会有事?”
大理寺卿忍不住敲了敲儿子的脑壳:“有事就不去了吗?你以为他是你啊, 要谁都觉得有事就不去,何来大唐如今的繁荣!”
贾明思愣在原地, 看着自家阿耶消失在大门口,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 好像懂了, 又好像没动,只是略略有些明白他不该再这么混下去了。
而相比贾明思,燕袂的消息还要滞后一些。
看着好友皱眉的模样,贾明思开口宽慰道:“你放心,你心上人没去金州。”
燕袂听罢却并未舒展眉头:“去得这般急,南方的灾情恐怕非常紧急。明思,我要回家一趟,今日的酒,他日补上。”
“喂——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有事要做!”
贾明思追了两步就不追了,大概是最近被耳提面命太久,他忽然就福至心灵,燕袂回家,或许是筹备赈灾去了。
燕家是富贾,也是豪族。
而就在贾明思没滋没味地走在回家路上时,谭昭已经一瞬千里,到了大水过后的金州城。
南方夏季雨水丰沛,今年愈多,而这河堤虽然每年都修筑,却是一年比一年豆腐渣,天灾人祸加起来,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不过到了地方,谭昭才发现金州并不是灾情最严重的地方,陈光蕊这人虽然做人不咋地,但做官的灵敏度还是可以的,当初瘟疫一传播,他就立刻派人送折子进京,而最严重的历城,已经严重到只进不出了。
因为距离的关系,造就了信息的不对等。
水灾过后,一是地里农作物的锐减,二是安置和食物的问题。谭昭在金城走了一圈,发现陈光蕊管理得相当不错,人能考状元,也不是没点儿底气的。
但同时,也有一桩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陈光蕊纳妾了,这妾自然是良妾。这位良妾姓吴,娘家正是出自历城。而金城之所以会被这么快传染瘟疫,盖因这位吴姓良妾私自放了逃离历城的娘家兄弟进城。
当然,这还不算曲折。
原本陈光蕊知晓后,准备处理了这位贵妾,却没成想这种时候,吴姓贵妾居然有孕了,大夫一诊,还说男胎的几率很大。
有儿等于没儿的陈光蕊立刻收起了屠刀,准备等儿子生下来再做处置。
谭昭忽然就明白陈光蕊身上气运变少、以至于金城招致瘟疫的原因了,子债父偿啊,这未来圣僧的兄弟,没点儿福气可是做不成的。
即便只是俗世同父异母的庶出子,但凡有一点儿血脉,天上的一群神仙佛陀们都挺计较这个的。
也不知道陈光蕊知不知道他是以自身的福气来给未出生的孩子续命的。
但事已发生,不是追究前因的时候,谭昭知道后也没现身去当这个好心人告知,反而是从金城改道去了灾情最严重的历城。
历城是南方有名的水城,长江的一道支流历河从它侧面贯穿而过,今年雨水丰沛,堤坝却半点儿卵用都没起,不仅瞬间垮塌不说,还砸死了人。
水灾让无辜百姓失了家园没了命,历城的官员还沆瀣一气想要隐瞒做面子工程,夏日里温度高,裸露在外的尸体聚积怨气不说,也发生了异变。
这是民怨引起的瘟疫啊,怨念不止,疫情不止,即便谭昭自问有这个医术可以治愈疫症,也化解不了这份冲天的民怨。
术业有专攻,这还真得他便宜外甥来。
只是这么大范围的民怨,未长成的圣僧……恐怕有点悬。
谭昭意识到,他或许还要做些事情安抚一下百姓,至少能少死一人,便是一人。
此次从长安出来的赈灾队伍,一共分为三部分,一类是由太医和僧侣组成治疗小队,其中有一位太医院院正和一位佛门大德,玄奘就在这一队中;第二队是协助太医赈灾,处理安置善后和一些药材粮食供给事务的后勤小队;而这最后,才是以他为首查访灾情和处理懈怠官员的监察小组。
大理寺可是实权衙门,他来之前又得了便宜行事的圣命,自然不会跟这些社会蛀虫们客气。
这头历城知州刚收到朝廷要派人来的消息,他就准备带着一家老小逃走,这还没出城门呢,就被谭昭堵在了城门口。
如今的历城,就像一座绝望的孤岛一样,这位知州也没想到,朝廷的钦差居然来得这么快,还这么不怕死不要命。
但他眼见只有钦差一人前来,又觉得此人过于年轻,眼底就浮现轻视,但很快,他就迎来了社会人的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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