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璐远道回家,当然应该是先回公主府,先去宁德院给静和大长公主请安,一家子伯娘婶娘们都在,两个妹妹也都在,颇为热闹。
静和大长公主笑道:“瞧出去这些日子,怎么就黑了点儿?”
伯娘张氏打量周宝璐,笑道:“我怎么就没看不出来,倒是觉得瘦了些,看起来,是长高了吧?”
自从去年公主府推出周安明,正月里圣上又点了周安明做了东宫侍卫之后,张氏的气色都明显与往年不同了,似乎晦暗一扫而空,有了寄托,就有了精神头了。
婶娘梁氏就拉了周宝璐比个子:“哎哟,大姑娘真长高了,这个春天长了有一寸了,这刚好裁夏天的衣服,只怕得叫人放点儿尺寸做,不然做好了就得小了。”
这正说着,还真的就有管家娘子进来回道:“衣服料子得齐了,是不是这就送过来?”
梁氏笑道:“这不刚刚好么,趁着大姑娘在这里,就把料子送进来挑了,打发人做去,这都五月十五了,就赶着也要六月初才能得呢。”
周宝璐见这个阵仗,知道这回是因着自己的缘故,按照公主府的惯例,常是四月底就拿了料子各人挑了,就打发人做,从从容容的待五月中下旬的日子得衣服,六月起换装,只是这一回因着自己在锦山,大约整个公主府都在等着自己,硬拖着自己回府才挑料子。
梁氏如今是掌家媳妇,管着这些事,今儿自己前脚回家请安,还没坐下来说话,梁氏就叫人进来回料子的事了,心里多半是有点不大欢喜的,有意挑这个礼。
周宝璐就看了静和大长公主一眼,其实真要说,并不用等着自己回府了,才给大家做衣服,别的人只管先做,大不了把自己那一份料子留着,待自己回府再叫人进来量尺寸罢了。
静和大长公主并不动容,淡淡的说:“也罢,那就传进来。”
周宝璐坐在一旁,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以前她没有想过那么多外头的东西,这个时候,她想起来,婶娘出自梁氏,庆妃也出自梁氏。
不过庆妃是出自两淮梁氏次房的嫡长女,婶娘梁氏却是帝都梁氏。
梁氏是著族大姓,如今有帝都梁氏,两淮梁氏,福建梁氏三大家,但究其本源,都是出自一个老祖宗,前朝张氏王朝时就是世族,历经朝代更替,并没有式微下去,反倒分为三支,越发繁盛起来,如今同气连声,也当一家子在走动。
不过帝都梁氏与两淮梁氏都有爵位在身,仍为勋贵,福建梁氏却是以商为主,家中倒有两个出息子弟,做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又有其他两房照拂,生意倒是做的不小,又因着临海,那海上的生意,五个铜板的瓷碗儿、十来个铜板的粗茶叶,只要能送到海上,便是成两银子的收钱,一时豪富无比。
有福建梁氏匀着往帝都送银子,周宝璐记得梁氏进门以来,手面一直都挺大方的。
几个娘子把料子送了进来,夏天的料子,以轻薄艳丽为多,几十匹堆在桌子上,花花绿绿热闹的很。
静和大长公主笑道:“璐儿先去挑。”
周宝璐一怔,便笑道:“老祖宗在这里,伯娘婶娘也都在,哪里有我先挑的理,还是老祖宗先看看罢。”
静和大长公主道:“我老天拔地,穿什么都不好看了,你伯娘又爱素净清淡的,跟你不一样,你正是花儿般的年纪,越发要穿的好看,就是出门去,也得有咱们公主府的气派才好。”
周宝璐听这句话里不提梁氏,知道老祖宗撑腰的意思了,便站起来笑道:“老祖宗和伯娘这样疼我,我再推就辜负了您这一片心了。”
梁氏有一点点不大舒服的在椅子上动了动。
她在桌子上翻了翻,捡了一匹绛红色如意云纹牡丹双皱丝罗,笑道:“老祖宗用这个颜色最好,看起来最有精神,这个我捡起来,算在我分例里,孝敬老祖宗。”
又捡了一匹湖蓝色暗银纹的薄缎给张氏,张氏笑道:“这会子就得了大姑娘的孝敬,果然还是养女儿才好,你大哥哥就没这份心。”
周宝璐笑道:“大哥哥听到这话定然要冤死了,上回大哥哥才说大殿下赏了侍卫们一人两匹内务府的新鲜花样料子,要给老祖宗和伯娘呢。”
静和大长公主含笑道:“这个我记得,明哥儿出息了,我也跟着沾光,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你有的是后福。”
张氏笑道:“是。”
这边说说笑笑,只冷落了当家管事的梁氏。
周宝璐拿了几匹大红、品红、银红、淡绿之类的鲜亮颜色,她从小儿就喜欢艳丽,有几回曾氏曾经笑道,她觉得自己也算是品味精致的了,怎么一手带大的两个姑娘,都跟暴发户似的呢?金子要重,宝石要大,颜色要艳。
待周宝璐选好了,静和大长公主才带头去挑,挑完了,指了一匹桃红撒花的杭绸:“这个赏世子院子里的顾姨娘。”
周宝璐有点奇怪,不过因没有别的人在这里,她就替顾姨娘谢了赏。
回头回了院子,她一看顾姨娘走路时那份小心翼翼,立时就明白了,不过她是个姑娘家,不好说这个,只是道:“这缎子是老祖宗特地赏你的,我已经替你谢了赏,明儿我过去吃早饭,你随我去磕个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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