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今井寿的确是等不及了。
甚至可以说,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对哪一个人像对徐文这样牵肠挂肚过。
这话听起来似乎好像有点不对味,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不适,可现实的确是如此。
此时此刻,今井寿所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煎熬中度过。
他脑海中除了徐文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了。
军列遭劫物资被毁,这件事原本就已经足以将他送上军事法庭,并撸掉他尚未坐热乎的关东军总参谋长的位子。
如果入江仁五郎还念着点旧情,极力的把他保下,那么或许事情还有一定的回转余地。
然而,当他在奉天城内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封城戒严,又是下令宵禁。
可最终,依然还是没能保住剩余物资的那一刻起。
所有的一切,就注定全完了,几乎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入江仁五郎对他下达的命令,是做好这批物资的整理与收尾工作,不让他再去闹什么幺蛾子,再跟徐文做意气之争了。
可他还是头脑一热,下令将奉天内城完全封锁,就连火车站也都封闭了。
奉天这一天所造成的经济损失,无论如何都会算在他的头上,而火车站仓库被炸,剩余物资被毁这件事,同样会算在他的头上。
甚至于,包括今晚奉天城内发生的这场暴动事件,连带着产生的不.良影响以及经济损失,全都得由他来背。
这么多的事加在一起,就是入江仁五郎豁出去拼尽全力,也没可能把他给保下来了。
说不定,这些事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就连入江仁五郎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波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是完全脱离了今井寿的掌控了。
而眼下唯一能够挽回这一切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徐文给抓住!
这,是今井寿最后的希望了。
一旦错过,那他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因此,当得知徐文现身奉天警察署的时候,虽然迷茫中带着疑惑,可今井寿还是喜出望外。
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那一根救命的稻草,拼尽一切可能,也不愿将这生的机会再给放走。
他当时就对宪兵队方面下达了死命令,这次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一定要将徐文给抓住!
再不济,就算抓不住,也要牢牢锁定他的踪迹,然后展开全城追捕。
什么暴乱,什么宵禁,对于今井寿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现在他的眼里就只剩下了徐文。
时间,在焦躁与枯寂的等待中缓缓流逝,今井寿负手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目光频频看向角落里的落地钟,心里一刻也无法安静。
小鹿廉介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一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所有的劝诫、安慰,都起不到任何的用作。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安静的等待,等待事情发展到最后一步,等待那个他也完全看不到希望的结局。
一时间,小鹿廉介与今井寿两个鬼子都没有说话,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紧张而凝重。
当落地钟上的时针与分针,指向了晚上十一点十五分的时候吗,今井寿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转身就要拿起电话,给奉天警察署那边拨通过去,问一问事情的进展究竟如何了。
毕竟,这个时候角田正仁已经带着宪兵机动部队,离开驻地很长一段时间了。
从距离上来看,怎么着也该抵达警察署那边了。
更何况,在宪兵队抵达之前,或许还有其他就近的警察与宪兵巡逻队,在得到消息后赶往事发地点呢。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按理说也该有个结果了。
然而,不等今井寿主动拿起电话,刺耳的电话铃声,却先他一步在办公室里疯狂的响彻起来。
今井寿的脚步先是一顿,旋即赶忙上前,一把将电话抄了起来。
“么西么西,宪兵队司令部!”
电话接通,今井寿习惯性的自报家门。
紧接着,就听到角田正仁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递了过来。
在电话接通后的前几秒钟,今井寿的脸上带着一抹希翼,带着一抹忐忑,整体来说脸色还并不算太差。
可是,随着角田正仁不断的汇报,今井寿的脸色渐渐就变了。
变得茫然,变得愤怒,变得绝望,变得不知所措,变得一片煞白!
片刻之后,今井寿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表情无比的狰狞,冲着话筒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跑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跑了?!警察署的那些皇协军,一个个都是蠢猪!连十分钟的时间都坚持不了?!
徐文往哪里跑了,他往哪里跑了?!
快追啊,去追啊!
快去啊!”
当得知徐文再一次的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今井寿所有的希望,似乎全都化作了泡沫,然后逐一崩碎,继而变成深深的绝望,将他彻底吞没,逐渐拖向无底黑暗的深渊。
最后的希望被打碎,今井寿已经变得有些魔怔了。
任凭角田正仁在电话那头不断的解释,他却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的反反复复重复着那几句话,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参谋长……”
这时,小鹿廉介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目光带着一丝怜悯的看向今井寿,沉声道:“参谋长阁下,您太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让我和角田桑来沟通。”
说着,小鹿廉介迈步走到电话旁,冲今井寿伸出了右手。
今井寿停止了咆哮,转头怔怔的看向小鹿廉介,当看到对方那怜悯的眼神,今井寿的神经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刺痛感。
旋即,他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紧握着电话的右手陡然一松,整个人便瘫坐在了椅子上。
在这一刻,今井寿只觉得自己被无边的绝望所包裹,身边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刺目的灯光,都在逐渐的离他远去。
今井寿知道,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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