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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连蔓儿就招呼连叶儿坐下说。
“老太太要留芽儿。”连叶儿就上炕在连蔓儿身边坐了,接了小丫头送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说道。
“这一天还没过去,我本来还想,她得到明天,或者是今天晚上才会发话留人。”连蔓儿听了,忍不住笑道。
“老太太这又要留连芽儿?”张氏也抬起头来,问连叶儿道,“那二当家的能答应?”
“他是不答应,这会正在那叽咯那。”连叶儿就道。
叽咯,是三十里营子的庄户人家常说的乡村土语,意思是指意见不同的两个人通过交谈,想要达成某种结果。用叽咯,而不是商量或者协商,是因为叽咯的双方态度都不会好,并不是友好交谈,当然也还没到拌嘴的程度。
连叶儿说着话,又喝了一口茶水润喉咙,然后就将周氏怎样要留连芽儿的事情细细地说给张氏、连守信和连蔓儿听。
老宅院内,连守义连同一众帮工的乡亲们正在扒房子。连守礼、六郎、连继祖几个也在帮忙,只是连守礼和六郎都上了房顶,连继祖只在地下帮着做些活计。
连守义也上了房顶,扒房子的动静本来就不小,连守义还特意大声说笑,一面又将拔下来的物料使劲地往地下扔,这动静就更大了。
周氏就坐在上房屋里,她先是盘腿坐在炕上,面朝窗户看着大家伙扒房子。等发现连守义特意弄大动静,周氏就下了炕,走到前门口,靠着门框,看大家伙干活。
周氏并不说话,只是眼含厉色,就那么看着。
庄稼人大多朴实,心地良善,见周氏出来而且脸色很不好,因为看她有了年纪的缘故,就有人跟她打招呼。更有那老成些的庄稼人跟同伴们发了话。
“……年纪大了,嫌动静大吧,咱轻巧点儿都。”
大家伙因此都放轻了动作。来帮忙扒房子的都是壮年男人,面对周氏这个年纪的女人,他们都自愿退让一步。
大家伙这么做,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发现了连守义的异样。周氏和连守义母子两个不合,这在三十里营子并不是什么新闻。大家伙是好意来帮工,谁都不愿意这个时候看周氏和连守义闹起来。
连守义看帮工的人这样,心里不愿意,却不得不自己也收敛了一些,不敢像在私底下,他在周氏跟前那样无赖和嚣张。即便是大家伙都知道周氏不好,都觉得他有理、他委屈,但是孝的理念是如此的深入人心,而且在年轻力壮的他和年老的周氏之间,大家伙的同情心也都会偏向到周氏那一边。
说起来,连守义虽然混,可他不傻,他知道家里外头是不一样的,他不敢犯众怒。
周氏站在那,见没用她发话,这扒房子的动静就小了,而且大家伙对她都很尊重,她心里的气就平了一些。就在这个时候,何氏带着连芽儿回来了。
连守义和何氏已经没有什么家当,但是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衣裳被褥等还是有一些的。这些东西,在扒房子之前都已经收拢到一处。
现在这边连守义带着人扒房子,何氏就带着连芽儿把这些东西往罗家村送。
他们在罗家村的房子还没有影,这些东西,自然是先送去罗小燕家暂放。因此,罗小燕,连同她爹娘也来帮忙搬东西,只留了罗小雀一个在家里看家。
因为扒房子的事行的太急,虽已经托人去给二郎送信儿,但二郎在县城,还没有赶回来。
连芽儿是小脚,没走过远路,也没干过粗重的活计,跟着大脚的何氏身后,走的就有些吃力。周氏看见了连芽儿,连芽儿也看见了周氏。
连芽儿就有些眼泪汪汪的,可又不敢说话,只是小声地叫“奶”,样子看上去非常可怜。与连芽儿的样子相反,何氏的样子可以说得上是兴高采烈。
离开老宅,何氏一点也不伤心,也没有被人撵走的愤怒或者不甘。能够离开老宅,远离周氏,搬到罗家村跟二郎和罗小燕就近住着,何氏可是巴不得的。反正,到了那,她也不会少了吃喝。从此,周氏也骂不着她了,管不着她了。她能过的更加自在,还能就近使唤二郎和罗小燕,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享受享受儿子媳妇的福”,何氏简直将今天当做了一个节日。
而且,多了连芽儿在身边帮她干活,她也很乐意。
周氏见连芽儿叫她,板着脸没答应,耷拉下眼皮子,转身就进了屋里。
在周氏看来,连芽儿是很温顺,听她的话,但是这种性格,有的时候表现出来,就是软弱。毕竟不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没她的硬气,反而沾染了何氏、老何家那一边的没出息的习气。
一旦从自家儿孙身上发现什么不好的、看不顺眼的品质,周氏一律认为,那品质绝不会是来自于她,是被别人家的“根”给带累了。
周氏很不高兴,因为连芽儿要跟连守义和何氏走了。不过,她一点也不怪自己当时没发话留连芽儿,她只是认为连芽儿没出息,没囊气。连芽儿在当时,就该跟连守义和何氏翻脸,明确表示要留下来跟她一起过!
周氏甚至还有点不是滋味。觉得她养了连芽儿两年,可连芽儿说跟连守义和何氏走就跟了走。毕竟,那是连芽儿的亲生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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