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连玉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倒是朕疏忽了,若她让无烟来当这个丑人,倒是棘手。”
双城一惊,半晌方道:“皇上倒明白女子的心态。”
“也不是明白。只是这世间权力顶峰,尔虞我诈,借刀杀人,大抵如是。你回去准备一下,随驾出行吧。”
双城大喜,拜谢。
她是隐忍之人,只是此刻被久违的喜悦搅动了心扉,又见金色夕阳映入窗内,鎏金之辉古拙宁致,因是守丧期间,连玉身穿一身白色便服,前襟仅绣了梅竹简图,双手交握叠放于桌上,反显得越发风流雅致,可眸中又分明透着一股霸气,刚柔之间,一时竟让人不敢仰望,不由得痴了,心中翻来覆去竟都是一个想法:为何如今伴在这人身边的不是她?
虽苦苦压抑,却终究再也按捺不住,将那问题问了出来,“皇上当初接双城进宫是不是因为阿萝姐姐?”
虽是问了,却害怕听到答案。
连玉微微变了脸色,良久,方淡淡道:“朕知道,你和阿萝姐妹情深,阿萝死后,为免触景生情,你父亲将你送到民间私塾求学,一去经年。可你终究回来了。虽说你和权相定了亲,可母后终究不放心,遂下旨宣你进宫,嘱咐你与权相尽早成婚。”
“太后不喜阿萝姐姐,也不喜双城,只怕双城此番回京会引起皇上的想法。”双城说到此处,两颊微红。
连玉想起阿萝,声音也不复方才的冷淡,“你进宫那天,妃病了,朕去看她。这病来得巧,朕焉能不知其中蹊跷?母后其实也知道拦朕不住,不过是借此提醒朕不要去看你,但朕还是过去了。朕想看看你,看看阿萝的妹子如今可已长大成人,过得可好?”
双城眼眶一热,却倔强得一声不吭,紧紧凝着眼前年轻的君王。
“便是这一瞧,就瞧出祸事来。朕那天失态了,将茶杯摔了个粉碎。你幼年和阿萝不过有四五分相像,如今却出落成七八分的模样。
“你又婉拒了太后,不愿将婚期提前。那一刻,朕便知道,必须要将你接进宫来,否则,太后未必会放过你。宫外有太多可乘之机,只有将你放在朕眼皮底下,朕才放心。”
双城喃喃道:“你将我接进来,原来是这缘故。”
“嗯,搞砸了你和权相的婚事,朕也歉疚。一直没有告诉你原因,是不希望你活在被谋害的恐惧中,只是你既然问起,朕便索性一并与你说了。”
“不必害怕,除非朕死了,否则谁也不能动你。”
连玉起来,拍拍她的肩膀。
这是一个帝王的承诺,何况,他是个能力卓绝的帝王。
双城心下怦怦直跳,所有忧戚、荒凉似乎都在这一刻被他抚了去。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谢谢你,姐夫。”
一路上,她脚步匆匆,唇角却不由得浅浅翘起:连玉这下也是要乱了吧?
连玉的确有些震撼,实有些料想不到。他拿起茶盅,却迟迟没有漱口,不得不承认方才一瞬,他心中一动,因为那双和阿萝十足相像的眼睛……
素珍回到提刑府,已是入夜时分。
大伙在厅中等她吃饭。福伯替她置了副碗筷,又拿了封信给她,说是权府送过来的。
素珍拿了信径自回房。众人见她神色古怪,跟了过去,却教她锁在房外。
略一检查,印泥完整,她很快拆了信。
信是以权非同的名义送来的,却是李兆廷写的。
汝已阅刑部公文,吾早前已阅之。迄今,唯有一言,请速离京。否则,只怕鱼死网破。
原来,李兆廷也已去过刑部!
现在她该怎么做?本来清晰的目标、前行的脚步,一瞬间突然全部乱了。
李兆廷信中隐晦的话她明白。
若她继续留下来,难免将来不会露出破绽。就像杀妓案,她对王妃一时仁慈,险些铸成大祸。
天下皆知,李兆廷和冯素珍有婚约在身,若她真正的身份被识穿,势必会连累李兆廷。
连玉只要按上一条知情不报之罪,李兆廷就必死无疑。作为权派骨干,连玉焉会不借此除之而后快?
即便是权非同也保不了他,除非造反。
可权非同和李兆廷关系再深厚,也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师弟便和连玉兵戎相见。
是以,李兆廷几次提出让她离去,一为她性命着想,二是为他在京中的根基。
只是,他为人骄傲,自不屑将这种话说出来。
但一句“鱼死网破”点醒了她。
可她想替冯家翻案。
父母、兄长的尸首还在官府手上,又或已投入乱葬岗,她身为人子,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辱至斯?
她一拳捶在桌上。
哪怕李兆廷骗过她,他待她却并非绝情,她又怎能连累他?
他不爱她,她却爱了他十多年,爱他早已成为她的习惯。
本来路上还庆幸,冯家抄斩一案非连玉所为便好办多了。
她记得先帝在位时冯美人对他有几丝不屑,但对太子却颇为赞赏,又愿有生之年,天下太平,永无战乱,小桥流水,观星赏月。
有着这样愿望的爹爹怎会谋逆?
何况他深爱妻儿,断不会置妻儿至此万劫不复之地。
如今既已确定下旨杀她冯家的并非连玉,她可以进一步和连玉建立更亲厚的关系,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将真实身份告诉他,求连玉下旨为冯家平反……否则,爹娘一生背负逆贼之名,她如何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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