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书房东西两面各开八面长窗,前临一池荷塘,后倚假山修竹,此时已是深夜,明月朗朗,月光下荷叶田田,荷花隐去娇红颜色,以清淡水墨意态示人,风从水面来,一室清香。
精美的灯具悬在梁柱下,李坤坐在书案后,两边四张花榈木椅上分别坐着门下侍郎韦铉、卫将军皇甫继勋、智囊甘思谋、鹰眼杜麒麟。
杜麒麟道:“殿下,今日周宣马不停蹄,拜访了三大郡王,周宣自然是以太子喉舌出面的,那三大郡王对其都是礼敬有加,太子监国,代皇帝制敕下令,那些摇摆不定的元老大臣自然会倒向太子一边,此事实堪忧虑,殿下应该早作决断。”
景王李坤长眉微锁,举着茶盏慢慢啜饮。
皇甫继勋道:“殿下还犹豫什么?太子监国,东宫一党水涨船高,拖延时日愈久,对我方愈不利,现在周宣又赶回来了,此贼诡计多端,又会花言巧语,与京中元老大臣多有结交,而且他还有一个岳父是奉化节度使,手下精兵数万,因裙带关系,林岱自然也是东宫死党,若东宫下旨命他率军入京,林岱一定会星夜赶来的,还有陈锴,有调集各方镇兵力之权——”
智囊甘思谋手捻山羊胡,神情镇定,慢条斯理道:“林岱并不足虑,只要殿下决心成大事,铲除东宫一党,迅速掌握朝中大权,登上皇位,那时周宣已死,林岱以他区区一镇之兵还敢起兵为他复仇吗?只要殿下安抚一下,他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呆在江州?至于陈锴,目前尚在八闽,难以脱身回京,就算回来,他也调动不了其他节度使的兵力来助东宫,十大都护府有其三是殿下心腹,其他都持观望态度,不敢轻易发兵相助哪一方,只有外敌入侵陈锴才有权调动方镇的兵力抵御外虏,想当初,陈锴对殿下与东宫之争也是想明哲保身的,是因为周宣与其侄子陈济交好,陈锴才被周宣拉到东宫一边的——”
“对,首要之务是除掉周宣!”
皇甫继勋揉着自己的脑门咬牙切齿地道,自去年二月被周宣手下那个名叫周小尖的瘦个子踢伤脑袋后,他就落下了头痛、头晕的顽疾,经名医调治,头疾缓解了许多,但不能劳累、不能深思,连骑马都不能急驰,否则就会头痛欲裂,等于是半个废人了,所以他恨周宣入骨,恨不得立时提着兵马杀入翔鸾坊,将周宣满门杀个干净,方泄他心头之恨。
李坤眼望韦铉:“岳父大人如何说?”
韦铉说了一句:“此事宜早不宜迟。”
李坤点点头,问皇甫继勋道:“你辖下八卫有多少是可以信任的?”
皇甫继勋道:“忠武卫林黑山是东宫、周宣的党羽,这不消说了,其余七卫,我心腹亲信掌握了四卫,另有三卫模棱两可,只要我方得势,那三卫就会立即倒向我这一边,所以现在起事一定能马到成功,成王败寇,自古同理,只要殿下一举将宫城控制住,挟皇帝以令诸镇,谁敢不服,而且依先皇遗旨,这皇位本应由殿下来继承,李坚是僭位,只要殿下振臂一呼,必然应者云集,东宫一党势必土崩瓦解。”
韦铉摇头道:“不要轻敌,林黑山有忠武卫五千人马,还有蔺戟统领的羽林左卫四千兵马,另外,周宣心腹祁宏将新建的海军一万军士屯在白鹭洲北岸遥相呼应,实力不可小觑啊。”
李坤点头道:“岳父大人说得是,这也正是本王忧虑的地方,林黑山是奉化军猛将,祁宏的一万水军更是各方镇调集来的精锐,金陵八卫虽然兵马雄壮、刀枪精良,但论实战,应该是逊于这些地方军的。”
皇甫继勋不大服气,他是名将之后,自以为通晓兵法,但一直卫戌京城,很少亲自带兵在边关杀敌,李坤倒是清楚地知道皇甫继勋这一弱点。
李坤又道:“叔父一向对我甚是关爱,我实在不想在他生前与李坚火并。”
甘思谋道:“殿下孝心可嘉,但陛下现罹风疾,神智不清,宫中旨意皆出小周后之口,陛下对王爷宠爱有加,可小周后却是爱其亲子的,据宫中耳目消息,此次太子监国,可以说是小周后矫旨,若不是小周后一直从中作梗,陛下极有可能遵先王遗旨,立殿下为储君的,当此非常时期,殿下当断不断,必受李坚之害。”
想到既娇媚又雍容的小周后,李坤心中就腾起熊熊火焰,真是又爱又恨,自去年周宣来京,上林苑发生了那件致幻手帕事件之后,小周后就对他甚是冷淡,如今叔父李煜缠绵病榻,估计活不过今年,叔父一死,他李坤身登大宝之后,就算碍于礼法,不能娶这个美丽妖娆的叔母娘娘,但偷偷情谁敢说不可以?——
一念及此,李坤就觉心底火烧火燎起来,恨不得立时入主大兴宫,在花萼相辉楼强行霸占小周后,这是李坤自十四岁后就一直有的梦想,当皇帝的初衷就是为此。
甘思谋望着李坤,继续道:“——至于王爷所虑的东宫武力,京畿之内不比边境两军对决,只要我们控制了宫城,擒杀对方首脑,那么就能掌控局势,夺嫡之战贵在神速,在于先发制人,试看历代夺位之战,胜负只在半日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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