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惯了长发突然有一天剪成短发,多少有些不适应。
朱慈烺看着镜子里自己“齐耳短发”,也颇有些奇怪的感觉。不过不管怎么说,每天早上梳头的时间是省下来了,可以增加将近半小时的有氧运动。
文士们对于割发还是比较抵触,许多弃笔从戎的秀才、举人并没有随大流。不过他们主要集中在参谋岗位上,少数被吸纳进训导官队伍的人,也纷纷转向了参谋和道士。
的确,出于宗教习惯,道士肯定是不愿意理发的,而成为道士对于士人而言只是批件外衣罢了。这些人仍旧可以在军中教化人心,只是失去了训导官的权力。
朱慈烺对于理发与否的问题并不纠结。西方人因为没有学会束发,所以他们一直如同蛮夷一般披头散发。直到工业革命之后,长发造成了大量的生产事故,这才养成了西方人留短发的习惯。
现在朱慈烺介入了这段历史,对科技的发展已经产生了影响,所以或许明人会早一步进入工业时代,社会的主流发型多半也会因此改变。
“殿下,有中官带来了宫中口谕。”陆素瑶近前道。
朱慈烺头也没抬:“宣。”
不一时,一个有些面善的宦官进来,毕恭毕敬给皇太子行礼,请示道:“殿下,可方便宣读口谕否?”
朱慈烺这才站起身,道:“请圣安。”
“圣躬安!”宦官拖长了声音,目光失焦,虽然与皇太子正面相对,却也不敢与储君对视。他变了嗓子道:“圣上问:缘何孟浪理发?”
“激励将士保民之心。”朱慈烺对于这种传话形式没什么敬意,何况具体内容肯定得通过奏疏解释,故而只是泛泛应对。
“圣上问:你这模样如何大婚!”传口谕是个技术活,非但要把话传到,还得连表情神态都学出来。
“等大婚时候,差不多又能养起来了。”朱慈烺道。
宦官点了点头,身上气质一变,躬身道:“小爷,奴婢这就回宫复命了。”
朱慈烺点了点头,暗道:这真是浪费人力资源,就为了问这么两句话,还特意派人跑一趟。
那中官走了之后,朱慈烺才收到吴甡派人送来的报告,也才知道南北舆论战已经打过了第一个回合。
“舆论的焦点在于满清的倒行逆施。”朱慈烺对那传报之人道:“其他的点一点就行了。我这里还有一份情报,你顺便带回去交给吴先生,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朱慈烺摇铃唤来陆素瑶,让她取来前日接见意大利人利类思和葡萄牙人安文思的会议纪要。这两个泰西传教士都是在甲申国变之前进入四川传教学者,尤其精通数学和天文领域。作为外国人,两人并不在乎明国的实际统治者是谁,只要能够帮助他们传教就是好皇帝。所以在张献忠入蜀之后,他们理所当然地投靠了张献忠。
就如当初汤若望躲藏起来,希望能够投效李自成一样。
让朱慈烺吃惊的是,张献忠这个极有可能是精神病患的土匪头子,在泰西传教士面前却表现出了极高的政治素养。他很喜欢泰西的数学和天文,命两人用红铜造了天球、地球,放置在“大殿”上。非但经常召二人前往宫中讲授数学、天文课,还积极与身边大臣进行探讨。
仅仅这样,就已经达到了被吹嘘成“圣”的康熙帝标准。
张献忠却比康熙更进一步,非但自己学,还希望治下学子都能学习数学和天文,因此封赐二人“天学国师”,并要他们回到泰西之后招募更多的数学、天文学者来华。
“张献忠对于各国政治也十分上心。”利类思当时随口说的一句话,却让朱慈烺颇意外。
政治属于上层建筑,数学、天文可以看做是基础科学。对基础科学产生好奇并不意外,但能意识到上层建筑的重要性,那就十分不容易了。
事实上,考究东西方历史,真正依靠先进科技取代前朝的例子十分罕见。只有掌握了上层建筑,推广先进的行政、军事制度,才有争夺天下的本钱。
“既然张献忠如此重用二位,让二位冒险前来太原,却所为何事?”朱慈烺占据太原之后,原本在山西和陕西的西方传教士都在汤若望的号召之下东行,前往济南当副教授去了。他们虽然按照大明的习惯投了拜帖,但事务繁忙的朱慈烺并没有亲自召见,拍个内官询问一下有什么需要就可以了。
利类思和安文思却坚持要见皇太子本人,这才有了此番会晤。
安文思的汉语不如利类思,更多处于见证人的地位。利类思行礼道:“殿下,张献忠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宽恕。”
朱慈烺哦了一声,良久方才道:“无论是张献忠还是李自成,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必然要受到大明律法的约束。而且你们应该能够理解,谋反罪无论是在大明还是泰西,都很难得到宽恕。”
利类思和安文思都是学者型神职人员,并非站在庙堂之高的枢机主教。他们的政治嗅觉和眼光绝定了他们的反应,那就是——没有反应。
朱慈烺等了十来秒,终于明白以这两人的水准,完全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得道:“然而圣天子大仁大慈,固然要惩前毖后,同时也不忘治病救人。只是这种宽恕并非人人都能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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