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还带着寒意,但在中午的阳光下,黑土地已经全部露出来,还冒出丝丝的热气。
十几头耕牛拉着铁犁,把田地犁出波浪般的垄沟,一直向远处延伸。泥土的潮湿气味冲入鼻中,劳作的农民咧开嘴笑着,仿佛是沁人心脾的芳香。
陈继盛站在土坡上,微笑地看着,欣慰地捋着胡须。
辽南已是老根据地,各村都有了公用的耕牛,各项工作也都有熟练的政务官员承担,不用他操心费力。
只是辽东新光复,或者说是列入开发计划的新土地,村镇初建,田地勘测也很粗疏,展开工作要花费很大的气力。
今年又是计划大反攻的关键时期,钱粮的消耗将是庞大的。如果春耕耽误了,秋末恐怕就要闹饥荒了。
可如果能把土地应耕尽耕、能种尽种,年景还不错的话,粮食总产预计能翻一番。不管是军队,还是百姓,一年的吃食就不用愁了。
“大人。”一个年轻的官员小跑着过来,躬身禀告道:“邻村的田地今天就能犁完,他们明天赶往小屯。”
陈继盛示意旁边的文书记录下来,开口说道:“你在这里监督耕种,本官要前往港口,接收一批耕牛。”
官员喜道:“又运来耕牛了,这下子肯定能完成春耕计划。说不定,还能超额完成呢!”
陈继盛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从山东和江淮地区采购,郭帅派人去办的,足有三四百头。”
官员呵呵笑着,说道:“郭帅总是能想到办法,也是真有钱,令人既羡慕又钦佩。”
陈继盛面色严肃起来,说道:“郭帅善于经营,生财有道,可也慷慨大义,为东江镇做出的贡献,不能用钱财来衡量。”
官员赶忙正色答道:“卑职失言,请大人原谅。”
陈继盛脸色稍霁,摆了摆手,说道:“日后多加注意。好了,本官现在就走,这里的工作便交给你负责。”
“下官遵命。”官员躬身相送,“大人放心,这春耕和安置百姓的工作,都是干熟了的,出不了差错。”
陈继盛稍显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政务人员还是少了,合用的人才不好招啊!不知道新到的移民中,有多少识文断字的?”
官员挠了挠头,对此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多受些累,谁让人手紧张呢!
至于新到的移民,就算符合条件,也要实习一段时间,恐怕要过了春耕,才能放心任用。
“从辽南调动的工作人员,应该快到了。”官员边走边安慰着陈继盛,说道:“诸项工作初开,总要忙碌一些。等到捋顺了,也就轻松了。”
陈继盛点头称是,接过缰绳,带着十几个人向南疾驰而去。
年轻官员返身回来,向不远处伸手相招,两个中年男人赶忙过来,陪着笑脸点头哈腰。
“村上招待出了多少粮食,都记清楚,官府会予以报销的。”官员脸上显出几分倨傲,比比划划地说道:“还有耕地的大牲畜,也要加精料,犁地才有劲呢!”
“大人放心,这些都预备好了。”脸色黝黑的中年人满脸堆笑,恭谨而谦卑地说道:“只是村子条件简陋,恐怕委屈了诸位大人。”
另一个男人脸色发黄,眼睛却很亮,一看就是很精明的样子,在旁附和道:“小人已经让村中后生去打些野味,多多少少的,也不能亏待了诸位大人。”
年轻官员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脸色稍霁,摆了摆手,说道:“野味就算了,本来就人手紧张,就不要占用了。”
“是,是。”黄脸汉子躬身谢道:“大人能够体谅,实在是亲民恤民的好官。”
嗯,好官这个称呼听起来顺耳。
年轻官员脸上的笑容更盛,缓缓说道:“这以后呢,村子的建设就多倚仗二位了。农闲的时候修修路、盖房屋,弄得规整干净,让人一看就知道村上过得不错。”
“大人放心。辽南那边的村镇,俺们都见识过,就按那个样子来。老百姓也没问题,谁不想自家过得好,住得宽敞整洁呢?”
年轻官员点着头,在两位村上管事儿的陪伴下坐下来,闲聊着,指点着耕作的情形,又有村人端来茶水,侍候得甚是周到。
官与民的分野不可避免,到哪个朝代也是一样。尽管东江镇的政务人员并没有朝廷规定的官身,但在百姓看来,与官吏无异。
郭大靖倒是希望政务人员能够亲民,不是那些迂腐的书呆子。但时间长了,政务人员觉得身份不同于百姓,产生骄矜心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其实,只要不贪污腐败,只要不残民以逞,也就在郭大靖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什么人人平等,不过是口号而已。事实上,绝对的平等是没有的,也不可能有。
………………
马车在路上奔驰,突然硌在一块石头上,猛地跳起又落下。
哎哟!猝不及防的小琴捂着头痛叫出声,身旁的吴晴呵呵笑了两声,伸手给她揉着,温言细语地安慰着。
好半晌,小琴才恢复正常,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儿。
这次借调辽东,吴晴和小琴因为是单身,都在名单之内。而且,走得也很急,拿上通行证和官凭文书,便可以坐驿站的马车一路赶去辽东。
现在,她们已经过了城子坦,离庄河只有几十里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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