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生要去东面大海的事悄悄道观里传开,这一趟出门不知要多久,就连一向喜欢跑外面的孙迎仙也极力劝阻。
“绝对不行,我的陆大书生,那大海茫茫,脚下没块实地,船一翻,就海里泡着了,你要去就去,反正本道是不去的,别问,本道晕船行了吧!”
“哼,真就不去!”
“不去也好,我路上清静。”
.......
众人相识多年,心里自然舍不得,后面几天,被道人传讯,接到消息的左正阳、燕赤霞也都赶来长安相劝,都被陆良生摆手否决,说道:
“大海虽然茫茫无垠,但随安当年也从南到北转过一圈,就算海上茫茫,我也能从东到西跨海回来,找不到所为归墟,能到极西之地看看,也算是一番历练。”
其实要说离开脚下这片土地,陆良生心里也是不舍,而且此行,只带上老驴和师父,像红怜的身躯还在栖霞山庙里,若是一去数年,怕会有差池的,老孙更不能邀请一起远行,不然妹妹岂不是守活寡了。
何况万寿观里还有两百多个孩子需要教导,道人留下也算是一个照应,将来也好将小纤,还有家中也一起接到长安住,不习惯再送回栖霞山。
“我这一去可能两三月,也可能三五年,二老那边,到时你回栖霞山时,再跟他们说。”
春风徐徐,拂过山门两侧的林野,哗哗的抚响里,陆良生牵着老驴出了山门,回头,红怜站在山门下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微微抽泣。
见到书生转过身来,一下跑过去扑进怀里。
“公子只管去,家中二老,妾身会照顾好,也会看好栖霞山,等你回来。”
“嗯,等我回来。”
陆良生轻抚过青丝,目光望去那边撅着嘴,想要过来的栖幽,笑着伸开手臂,后者这才露出笑容,也扑过来,枕在书生肩头。
“老妖,你要快些回来啊.....这里万一我待腻了,会想去外面玩的。”
“我会尽快回来。”
陆良生安慰她一声,拍了拍二女后背,朝那边陆盼八人笑了笑,“八位叔伯,这里就麻烦你们了,每月此处都会有银钱拨下,到时在城中购置宅院,将也可将婶娘他们一起接过来住。”
“哈哈.....我们现在多快活,才不接来呢。”
陆庆大笑嚷了一嗓子,令得另外七个大汉挑起你懂我懂的眼色大笑起来,见他们模样,陆良生离别的心情也好过不少,再三叮嘱了道人几句,朝猪刚鬣拱起手。
“老朱,告辞!”
身形彪肥的大汉擂了他一拳,瓮声瓮气的开口。
“把俺老猪诱到这片繁华,舍不得走,你倒是一个人溜了,记得回来请我喝酒赔罪,对了,还要把猴子叫上,上次没灌翻他,有些可惜。”
“好!”
陆良生点点头,估摸着时辰,抖了抖宽袖,拱手一圈,也向芙蓉池里冒出一颗大脑袋的老蛟道别。
出了万寿观,回头让道人他们不要送了,便是与等候的左正阳、燕赤霞一道走去长街,反正二人也要远游,就顺道陪着书生走上一段路程。
吵吵嚷嚷热闹的长街上,陆良生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还驻足望来的一群人,脸上挤出笑容,放下缰绳,转身面向过去,朝他们又是拱手,随后,宽袖一拂,拉过老驴再无留恋的消失在人潮之中。
叮铃铃~~
铜铃摇响回荡城外道路上,匆忙的官道间,陆良生一路走去附近小径,走上一处山岗,不远处有座新修的坟茔,插着的祭幡在风里飘荡着。
“陆道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越国公吧,唉,记得还有过几面之缘。”燕赤霞抱着剑匣蹲去一旁,左正阳解下腰间的酒袋,踩着脚下的钱纸过去。
陆良生接过酒水朝他点点头,拧开了上面木塞。
“越国公,在下想了几日,觉得还是该像你这般才对,既然做了国师,就该有国师的样子,当像你学,陆良生敬你!”
书生手中酒袋一倾,微浊的黄酒哗哗的浇在墓碑前,拱手拜了三拜,好一阵,方才收拾心情走下山岗,刚回到官道,城池的方向,远远有马车赶来。
卷起的烟尘弥散,驾车的士卒‘吁’了一声勒停了马匹,后面车厢,帘子掀开,一道身着金丝黑底常服的杨广从车里出来。
“国师,朕去万寿观寻你,他们说你将远行,朕估摸着你会来这边,便急忙赶过来,想不到还能见上一面,国师,这是到底为何离开?朕还不明白。”
自那晚之后,杨广像是变了一个人,皇帝气势愈发威盛的同时,变得极有耐性,遇事不决,多有询问朝中大臣意见,更多时候,尝尝微服出宫,听听市井间的言语,有时候还拿朝政未决之事,在酒楼茶肆中与人讨论,这点上让陆良生替故去的那位老人感到欣慰。
“陆道友,我俩去前方等你。”
大抵知道对方身份,燕赤霞不想与朝廷中人有所交集,尤其是皇帝,便拉着左正阳走去道路前面。
这边,陆良生收回看去两人的视线,拱手迎去皇帝,拱手还了一礼,便邀皇帝一起,在道路边随意走走,笑着说道:
“陛下莫要多想,臣不过是出门一趟,唯有不同的是,这次走的海路罢了,历练一番,也寻一件宝物。”
“宝物?”杨广偏过头来。
“嗯,一件事可定国运的神器。”陆良生不敢跟他说太多细节,毕竟到时能不能成,都还未可知,话便不能说满。
“那国师要去多久,国师不在城中,要是遇上妖......”
“臣去时日不定,不好说,但陛下若是遇上非人力所能解决,陛下不妨请孙迎仙,还有观里叫木栖幽的女子帮忙,若还是不行,那着臣的信物去北面的承云门,臣与他们掌教有些交集,应该会出手相助。”
“如此也只能这样了,望国师此行一切顺畅,朕在长安等候国师回来消息!”
阳光倾斜,照来的霞光披在路边凉亭,彤红残阳拖着皇帝的影子斜斜拉在地上,他朝着渐行渐远的一人一驴拱手拜别。
慢慢悠悠踏着蹄子的老驴背上,陆良生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皇帝以及后方更远的城墙轮廓,叹了口气,叮嘱摇晃的书架里一句:“师父,我们走了。”
隔间小门忽地打开,蛤蟆道人穿着长褂悬着两条小短腿,看着西去的落日,恹恹打了一个哈欠。
“才出门?到吃饭了,再叫为师!”
说完,缩回去,呯的一声将小门给碰上。
叮铃铃~~~
铜铃漫过这条黄昏下的古道,老驴哼哧哼哧的嘶鸣声里,汇合前面等候的左、燕两人,一路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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