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南郡为核心的地区曾隶属于谷仁,境内民心无不归顺,沈棠和平接管这些地方之后,念在谷仁的面子上,对待谷仁旧部客客气气,对待境内庶民还免一年赋税,各项较为严厉的政策都是再三思量才在此地施行。
由此,庶民对沈棠印象相当不错。
果真是与先主谷公齐名的仁主。
日积月累,这种念头也开始深入人心。
特别是此次大战,无人不感激涕零。
在沈棠之前,军阀大战不是抢人就是杀人,双方交战根本不看场合。普通人被卷入其中就当运气不好,等死就行。侥幸不死捡回一条命,大部分庶民撑不下去就只能自卖自身,为奴为婢也好过没命啊。这些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达官显贵,可不会搭理他们贱命,甚至还巴不得庶民卖身。庶民不卖地卖身,世家军阀之流哪来这么多佃户啊?
总不能靠生。
光靠老佃户生可生不出这么多人。
乱世下,所有人都默认这条不成文规矩。
沈棠的兵马却在此战给出另外答案,不仅没有抛弃城内庶民,反而匀出本就不多的守兵引导庶民从别处撤退。打完仗,不仅开了官仓还从牙缝挤出军饷,给受灾庶民提供能维持生存的干净食物和水源。就在城内庶民以为这已经够好了,却不想还有更好的。
每天都能看到一群肌肉饱满、体格健硕的武卒整理废墟,这些武卒有男有女,一个个都能扛着比自身重数倍的东西到处跑。
“这些大头兵能是帮咱们?”说话的人是附近认字最多的书生,也是公认最聪明的一个,“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不是抢咱们之前,先一步将值钱的家伙什都拿走?”
虽说上南郡从谷仁时代开始就没啥战事,但谁没一两个远房亲戚?这些远房亲戚可是亲身经历过屠城兵灾,知道那是何等恐怖的人间地狱!光听描述都会噩梦连连!
一时间,闻者戚戚。
也有人光脚不怕穿鞋。
横竖贱命一条,要是这些土匪敢抢自己的东西,就跟他们拼了!抱着这个念头的人还不在少数。结果,事态发展又超出了他们一贯认知。这些武卒确实捡走废墟下有点儿价值的家伙什,但没有据为己有。反而上前对账,确认他们就是户主,便让他们将东西带走。
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财不露白。
也不是所有武卒都会友好。
人性复杂,一个集体不可能都是言听计从、令行禁止的精兵良卒。监督力度不严的时候,也有人会抵挡不住利益引诱。官方便张贴告示,昭告全城,若有庶民发现财产被人侵占,不管侵占者是谁,官府都会严惩不贷!
告发的庶民还会有嘉奖。
但,若是诬告?
那就诬告反坐!
一系列手段下来,预料中的乱象并未发生,即便有也被当成典型处理了,杜绝一些小人想发灾难财的心思。经历一开始两天的混乱,之后庶民就专注投入重建家园。
这一日也跟以往一样寻常。
直到附近有人听到声响。
一时间,风声鹤唳。
不少人惶恐道:“有人打进来了——”
“什么,敌人打来了?”
惊慌声音夹杂着几个孩童刺耳的哭泣。
众人忙不迭将手中重物一丢,一手抄起仅有的耕具防身,一手抄起放在一边玩耍的孩子,也有妇人将孩子用粗布一裹,再往背上一捆,拔腿就要随人群逃难。人群之中有人脚下踩空,重重跌倒。粗粝尖锐的石块磨破了手掌,擦出淤青,尖锐刺痛顺着伤口传遍全身。
逃命要紧,这些人根本来不及去看伤势,匆匆爬起,一瘸一拐想要跟上人流。
跑得慢了,推搡之间又摔一跤。
这边人群的动静引起了附近武卒注意。
“你们这是作甚?”
数名武卒赶来想维持秩序,奈何人群已经大乱,根本没人听他们说了啥。无奈之下,武者只能气沉丹田,散发威势进行镇压。手段粗暴,但效果拔群,人群果然安静下来。
武卒上前询问才知他们为何骚乱。
“什么敌人打来了?”
“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情。”
“即便有敌人,吾主也能将其斩杀!”
“谁敢不开眼找死?”
找死是不可能找死的。
被镇压的普通人看着包围他们的几个武卒,心下寒意渐深。尽管恐惧到了极点,却不敢硬碰硬,生怕这些暴露本性的兵匪会要他们的命。武卒以为他们听懂了,略作警告:“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莫要再散播谣言!”
众人唯唯诺诺应是。
待武卒离开,绝望阴云也不曾散去。
直到一声稚嫩童音钻入耳膜。
那孩子被捆在亲娘背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大人们庆幸虎口余生的时候,她正在好奇张望,被远处一点点长高的屋子吸引全部注意力:“娘,你看,地里长房子了!”
背着她的娘根本没给反应。
孩子又天真地拍着亲娘肩膀。
“娘,地头真的长出房子了!你看!”
众人心中更加绝望。
他们当然知道地头长出房子什么意思。
不外乎是抵御敌人攻击的城墙。
听说文心文士/武胆武者,招招手就能升起一堵高墙,搁在孩子眼中可不就是地里头长出房子?众人吓得不敢往那边看,也有胆子大的瞄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嚯,真长出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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