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转嫁风险。若是不幸失手,首当其中的也是共叔武而不是沈棠,保证沈棠安全,但祈善没想到一次就暴露俩国玺。
其三,试探共叔武的底线。
今日他愿意为了孝城百姓,借出辛国国玺;往后也许会因为类似的理由而献出国玺。因为共叔武并无强占国玺,自立门户的野心!那么日后选择一主辅佐,也是情理之中。
祈善在试探这个可能有多大。
共叔武或许没想到这么远,但直觉告诉他,文士谋者比奸商还懂“无利不起早”,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藏着让人防不胜防的大坑!不管怎么说,提高警惕不吃亏。
沈棠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右手。
问道:“郑乔这会儿该收到消息了吧。”
褚曜笑道:“差不多。”
至于什么时候派兵过来……
这些完全不受他们控制。
只是褚曜还不知道,不受他们控制的,远不止这点。就在金龙出现的一瞬,孝城上方浮现一道由天地之气凝聚而成的巨龙幻影。龙影在云间徘徊游走,搅得附近天地之气躁动。
方圆数百里的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被惊动,或抬头看向天幕,或走出屋舍、或推开窗户。不管隔得远还是离得近,都能看清那条似有千丈的龙影。龙鳞金黄,龙目猩红。
与龙目对视,莫名的寒意与凶戾涌上心头,深深烙印在他们身体深处,半晌回不过神。
待回过神再看,天幕什么都没了。
奇怪的是,普通人看不到。
此时此刻的叛军主帐烛火通明。
时不时的,蜡烛发出哔啵爆鸣声。
老将军沉着脸色,一双铜铃虎目时不时扫过正在闭眸凝神的幕僚使者。这位幕僚使者是彘王的心腹,连南征北战多年的他碰上了,也要退离一射之地,不敢与其锋芒相争。
此时,幕僚使者面色惨白。
嘴角挂着一缕猩红,衣襟也被血腥染湿,气息微弱似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人死灯灭。这一幕还要从刚刚说起——想到那条金龙的气息,饶是老将军也忍不住心间打颤儿。
龙影出现的一瞬,二人便意识到这不是辛国的国玺,而是一枚未知的陌生国玺!
再加上辛国那块国玺,足足两块!
这个认知让二人心跳如鼓,无法淡定!
幕僚使者便发动“文士之道”准备一探究竟,谁知大意着了道,直接被反噬吐血,气色肉眼可见地衰败下来。老将军焦急踱步,他可不想幕僚使者死在自己的地盘。
若能拿下两块国玺,彘王自然不会追究,但万一一块都没弄到,以彘王的脾气绝对会灭他三族解恨!庆幸,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幕僚使者虚弱地睁开眼。
虽然看着有气无力,但他眸子反而比之前更加明亮,精光滑过,喉间溢出的笑声由弱便强。帐外,准备禀报消息的青年皱了皱眉。转身欲走,帐内传来义父的呼唤。
“阿年,进来!”
“义父!”
青年见过老将军,又跟幕僚使者见礼。
幕僚使者上来就问他人找得怎么样。
青年脸色微青:“还在找,周遭百姓听闻战事,早就逃的逃,跑的跑,一时半会儿凑不齐。”
幕僚使者道:“此事需尽快!”
青年不解地看着使者:“围困孝城并非三五日之功,我军粮草充裕,完全耗得起……缓个三五日也来得及。还请使者宽裕些时日,末将会尽快督促手下的人去寻百姓……”
幕僚使者:“不能拖,尽快。”
龙影的存在让他意识到了不妙。
担心郑乔会派兵,也担心看到龙影的其他军阀势力会横插一脚。国玺可是开国之本,没有国玺便意味着建立的势力没有夯实的基础,随时可能被其他国家势力出兵吞并。
他知道青年故意阳奉阴违,拖延时间,所以要敲打一二,施加点儿压力。青年内心万分不忿,面上仍只能应声领命。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准备点几百兵马,出去透透气。
迎面看到一脸春风得意的义兄。
义兄:“大晚上,你准备带兵去哪儿?”
青年道:“为使者寻人。”
义兄倏地得意笑笑:“这么一桩小事情,还需要你专程跑一趟?为了向你赔罪,为兄已经找人帮你做啦。只是手底下的人没什么轻重,还不知道有几个活的……不过,反正他们也活不久,是死是活都能用……”
话未完,青年脸色骤变,勒紧缰绳调转马头。被青年如此忽视,青年义兄看着远去的马屁股,倏地哈哈大笑,笑着直拍大腿。
对着身边属官道:“你看到那野蛮子的表情了吗?哈哈哈!脏臭的事情他也没少干,活该剥皮下地狱,搁这里装圣人!我呸!”
青年不顾风中飘来的嚣张笑声。
他一路骑行至自己的营地。
还未靠近就闻到风中飘来的浓郁血腥味。
青年翻身下马。
两百多号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宛若牲畜一般被一根麻绳捆着脖子、拴着双手,蜷缩瘫坐在空地之上。鲜血汇聚成猩红“溪流”,宛若小蛇一般蔓延爬行到他的脚下。
不用眼睛看,只用气息感知。
这两百多号人有一半没了呼吸。
或肢体残缺,或鞭痕满身。
年长的发丝银白,年幼的尚在襁褓。
营地炭火晕染出橘红的光,眼前的场景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一幕逐渐重合,原先空无一物的地方浮现陶瓮虚影,陶瓮之下烧着通红炭火,汤水沸腾,耳边全是啼哭和痛苦申吟。
青年痛苦地抱住了头。
他退了一步,撞到上前关切的属官,蓦地回过神,架着大火的陶罐虚影也消失不见。
属官低声问他:“少将军,这些人怎么处置?”
青年稳了稳心神,绷紧脸上的肌肉,神情冰冷地道:“活的关押一处,死的拿去交差。”
属官抱拳领命。
心里再同情这些百姓也只剩一声叹息。
也不知这些百姓被抓来的时候受过怎样的虐待,几乎没一个是好的,死伤惨重。看装扮应该都是孝城或者附近村落逃难的百姓。背井离乡谋一条生路,谁知道还是逃不过死亡。
属官知道少将军脾气,特地叮嘱士兵“轻点”,别在这个时候触少将军霉头。
尸体一具具被清理出去,鲜血滴答一路。
很快,轮到一具身材敦实肥胖的男尸。
负责清理的士兵咕哝一声“稀奇”。
当下世道,百姓大多偏瘦,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皮包肉也很正常,像那男人这样敦实壮硕的,少有。一个人搬不动,于是再喊一个。
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正准备一块儿用力。
结果——
一阵大力从身边传来。
士兵哎呦一声被推到在地。
尸体落地。
“不准碰他!”一声宛若小兽声嘶力竭的悲鸣从那名少年口中发出,他伏在男尸身上,一手抱着男尸,另一手不断挥舞驱赶士兵,吼道,“滚——全都滚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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