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隆没空理睬达阳的心理活动,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你知道现在是崇祯几年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巧妙,如果历史轨迹不发生大变化的话,那么崇祯皇帝上台后不久,草原就要迎来二场决定草原诸部命运的大战,只要知道了现在是崇祯几年,基本上就能确定草原各部的大体形势。
这个问题把达阳问住了,他不是不关心明朝那边的事物,事实上他之所以任用杨大乖为笔贴式,就是为了更好的掌握明廷的动向,只是最近听说明廷那边有了剧变,一些原有的眼线都失去了作用。
而且现在是初春,从口内出发的商队还要二十天左右才能到太平堡,在此之前他了解的实际上是去年明廷的消息。面对仍指着自己黑洞洞的铳口,达阳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今年从口内出发的商队还没到,我没有最新的消息,听线报说,去年大明刚换了皇帝。”
张亦隆示意于硕把枪放下,让眼前这个土默特部小台吉放松下来,这才问了第三个问题:“既然你今年没收到最新的线报,又是去年换的皇帝,那你怎么知道现在大明的年号是崇祯?”
达阳见对方收起了火铳,这才稍感放松。对于这个问题到是不难回答:“说起来也巧,十五六天前,我手下笔贴士安排在明军边堡的眼线传回来一条消息,特别短,就是说新皇帝叫朱由检,改元崇祯,其他的就没了。”
张亦隆看了眼远处已经奔驰而近的人马,招手让达阳靠近一点,现在隔着二十多步,双方这么大喊大叫的问答实在是太累人了。
现在不用担心这家伙会暴起伤人,一方面等他抽刀出鞘,于硕的射出的子弹早就在他身上开洞了,自己对于近身格斗也不是一点都不懂,不怕这个土默特部的小台吉搞什么小动作。更关键的是,这人也没理由对自己三人下手,毕竟自己刚刚救了他,就张亦隆了解的蒙古草原民俗来说,没有足够的理由,恩将仇报可是大忌。
达阳顺从的走近了一些,心中仍十分忐忑,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要抓自己当人质。
张亦隆用下颌指了指越来越近的骑兵,“你先让你的人停下来休息,我们之间有些事情要先说清楚,放心,我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你。”
此时的达阳除了对方说什么信什么以外,也实在没更好的办法,至于说对方的态度好不好,生死事大,其他都是小事了。
他转身对着已经驰近百步以内的胡德尔金下达了简短的命令,“所有人原地等待,不许乱动!”
张亦隆看了眼于硕,他知道于硕是懂蒙语的,于硕也回了个确定的眼神,看来眼前这个蒙古小台吉没有说谎。
胡德尔金远远望见了凌乱的战场和看起来有些紧张的达阳,还有那三个奇装异服的汉人,刚想要靠过去看看情况,却被达阳的命令制止了,他只得下令身后的百余骑全部下马原地待命。
张亦隆用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转业军官的专业眼光打量了一下这支百余人马的骑队,很明显,来的应该是这位小台吉最精锐的亲兵卫队或是类似的部队,从这支精锐身上就能大概看出土默特部骑兵部队的素质,并进一步推测出其作战能力。
看了几眼,张亦隆就在心中叹气,果然明末时代的蒙古骑兵早已经没有了成吉思汗时代的风采和剽悍善战。当然,如果以现代军人的眼光去看这样一支骑队是没有一点意义的,所以张亦隆只看了一点,那就是纪律性。
不得不说,这些蒙古精锐骑兵的纪律性相当一般,虽然有来自台吉的明确命令,但下马的蒙古骑兵还是有不少人好奇的左看右看,有人甚至胆大到想要去捡拾那些伏击者掉落的兵器或是马匹,那个明显是指挥官的中年人却没有任何制止的意思。
这就解释了史书中为什么右翼蒙古万户先是被左翼的林丹汗打得满地找牙,若干年后又被后金彻底消灭,变成了大清麾下的蒙古八旗。这种纪律散漫的部队,入塞劫掠可能还行,一旦与组织性与纪律怀更强的军队正面作战就会一溃千里。
等等!张亦隆在心里叫了一声,按这个土默特部小台吉的说法,大明朝廷是去年换了皇帝,那么按照传统,换皇帝的当年是不换年号的,下一年过了农历新年,也就是大年初一才会换上新年号,也就是说,今年应该是崇祯元年。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达阳,如果自己记得没错的话,历史书上说的是崇祯元年,林丹汗就要大举西征了,然后在什么不哈会战中击败了土默特部、应绍卜部等部落联军,宣告了右翼蒙古诸部的失败。
但是看眼前这家伙和他身后的骑队,不像是刚吃了败仗或是准备应付一场大战的样子,虽然说根据草原上战争传统,大会战通常会发生在秋天,离现在还有好几个月,但是,起码也应该准备一下吧?
达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眼前这人的神情,却猜不出对方面无表情下的真正想法,只是闪动的双眼表示着此人脑中正在进行着快速的思考。
张亦隆最终没有再问出新的问题,就这几个也够眼前三人好好消化一下了。犹豫了一下,关上狩猎步枪的保险,用一个标准的收枪动作恢复成肩枪姿势,这才双手抱拳:“在下张亦隆,这是我兄弟于硕和胡新明,我们……我们是来自极北部落诺罗斯的……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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