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数数,几只鸟?几束花?既然你管这叫缺斤短两,那咱们只好把称带上。”帕因特仿佛在用鼻子说话,倒也没那么刺耳。布雷纳宁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但从来没说出口。“你那偷窥魔药叫什么?乐手?”
“歌女。”发现王党刺客的炼金魔药当然不是它,而是“虫眼”。但虫眼的配方好得,“歌女”就不一样了。这是布雷纳宁的独门配方,是他赖以为生的炼金秘籍。每当他念起这个名字,总会想起在涌泉王庭为他作诗的女人,她有着高大魁梧的身材,笼罩在粗皮缝制的破烂长袍里,用一把六弦琴为他奏出赞颂的乐曲。
那种滋味他已很久没有体验,如今王庭成了灰烬,再也没人献上凯歌。布雷纳宁愿意为重现荣光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接受一个乡下冒险者的嘲弄。说到底,他根本不了解我,也不了解炼金术和王族技艺。
“想不到歌女不在城里,反倒得去山里找。”矮人叹口气,“辛的小队可接不了出城的任务。”
那就别让我留在他的队里。“可……我是炼金术士……呃?”
“行了行了,让我想想办法。”帕因特站起身,绕着地毯走了一圈,停在壁炉前。客厅温暖如春,窗外则落雪簌簌,玻璃结了一层雾。“嗯,他自己可以,干脆将他拆出来好了。”一撮火星在栅栏前爆开,他不耐烦地踢踢靴子。“雇主的要求交给辛来完成,让小鬼听咱们的人鱼猎手讲故事去。而你,伯宁,你和他一起。”
“罗塔?”布雷纳宁装糊涂。
“你的队长。找你的歌女,快活地听歌去吧,小子,鸟语也好过人们在桌子底下嘀嘀咕咕说上一通废话。见鬼,去打个瞌睡,我还非坐着不可。走吧,快去!这没你的事了。”
炼金术士失望地踏出门,去营地另一头寻找辛。算了,演戏有利有弊,诺克斯佣兵团不会让我独自去野外的,而坐在帐篷里等材料摆到眼前又着实不太现实……虽然他之前都是这么干。眼下条件不足,伯宁也只能凑合。
小队长正在篝火边磨一把匕首,钢铁发出嗡鸣。仔细想来,他其实是伯宁在佣兵团交流最多的人,比起西塔约克也不遑多让。况且,这家伙是个合格的冒险者,会对我制作魔药的进度有所帮助。
对方主动打招呼:“伯宁,你的材料怎么安排?”
“帕因特大人要我和你一道。”
“恐怕只有我俩,是也不是?”
“就是这样。”
佣兵手上呛得一声,迸出火星。接着他将匕首收进套子,挂在腰间。“这活儿还能落谁头上呢?非我莫属。”他似笑似叹地抱怨一句,“走吧,老兄,快去收拾东西。你的魔药材料还得指着这次报酬分成呢。”
伯宁的心跳稍微快了一拍。此行并非偶然,起先有人找上佣兵,雇他们去寻找一些神秘素材,然而他很快了解到其中的几样材料是火种魔药“索维罗”的成分。
研究“索维罗”正是他的目标之一。机会难得,伯宁立刻声称自己需要同类材料制作“歌女”魔药,并告诉大家它能够进行远距离侦查。几个谎言一叠加,他得以顺利得加入出城的任务之中。
只有一个问题:神秘材料的总量很可能是有限的。在伯宁考虑偷窃或隐瞒收获以取得材料的时候,辛与雇主达成了交易,用一部分所得材料支付冒险者们的佣金。我们自诩知书达理的炼金术士才就此作罢。
当他们走出城时,伯宁注意到许多打量的目光,其中有些怀着恶意,但更多是估量。这会是个好猎物吗?他们用目光询问。值不值得我跟上去?他知道是自己外地人的样貌引来了豺狼。
“把袖标戴上,伯宁。”辛扭头说。“原本四叶城不是这样。”他叹了口气,带着炼金术士穿过拥挤的城门。卫兵在他们身后收取进城的费用,将难民和乞丐拦在木架外。
“是战争的原因?”
“是贫穷的原因。冰地领除了威尼华兹,其他城镇几乎得不到补给。人们在冰天雪地里活不下去,只好北上寻求庇护。”
伯宁骑在马上,扭头去瞧。这群臭气熏天的难民似乎不具有威胁,然而没人知晓当中谁是凡人,谁是夜莺,或者二者兼具,但七支点是一定会派夜莺来的,因为四叶城是距离冰地领最近的城市。至于北上的冰地领人,他想象他们在雪地林海间跋涉,与驻军捉迷藏,最终穿过封锁来到四叶城,却又不得不掏出全部身家换取进城的机会。
一种怜悯出现在他心中,转瞬即逝。他开始想起十五年前这些人在寒夜里取暖时,是拿什么点的火。
“公爵不许这些人进城就好了。”伯宁开口,“既然他们能走到四叶城,想必也能到更北方,那边多得是田地。”
“太难选择了。”辛告诉他,“眼前的安宁与未来的富庶,人们永远难以抉择。是我的话,我会选前者。”
“看来你从不赌博。”
“只有活着才有未来。”佣兵带他离开大道,钻进一条布满落叶的小路。“把地图拿出来,伯宁。”
去四叶森林的路弯曲而狭窄,两侧生长着灌木、杉木和大蓬紫色荆棘,被雪覆盖。虫鸟蛇鼠是他们前行中的旅伴,在一丛幽深的垂蔓或一片陡峭的裂隙前分别。偶尔有同行很远的地鼠甲虫,多半也只是对人和马的气味感到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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