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微光森林的绿精灵相比,血族的投掷技巧在精准度上有待加强,但论杀伤力却远远超出。无数细小的血红焰火击中岩石和铁架,崩飞的碎片在窄小的通道中四射。这些都是足以致命的武器,罗玛从尸体手里抢过一面半身圆盾,努力蜷起身体躲藏,听着橡木外咄咄的打击声迅捷如炎之月的骤雨。
当震动稍歇,罗玛探头就是一箭。木箭穿过烟幕和圆盾缝隙,精准地钉在追兵身后的土壁上,魔力爆炸掀起的土浪和塌方暂时阻碍住吸血鬼的脚步。她赶紧抓住机会,顺着梯子向头顶的铁管道往上爬。
结果哐啷一声,松动的阶梯一下断裂,小狮子朝上猛冲,险险挂在最后一级。好在她的手臂力量足以把自己拖上去。一根生满铁锈的尖刺扎进鞋底,罗玛没受伤,但她下意识一抬脚,靴子被整个脱掉,留在了上面。她只好又转过头将鞋取下来,只希望下一个爬上来的家伙也能有此待遇。
与来时不同,管道里充斥着烟雾。罗玛沿着魔法『灵犀』留下的标记埋头前进,圆盾被她扔在了半路。等一切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喘息声时,小狮子才敢停下来。我安全了,不可能有人再找到我。管道错综复杂,追兵们要是有能耐找到她,当时就不会让她逃走了。
她感到头重脚轻,是因为这里的烟雾还是在门后看到的东西,罗玛无法给出答案。烟雾中有股血腥味,她跪下来咳嗽,觉得肺里灌满泡沫。
那就是秘仪。痛苦之源。古老的神秘。罗玛抱着弓,在朦胧和短暂的宁静中整理思绪。净釜。矩梯。血裔。这些字眼碰撞在一起,立时失去了原本的色彩。“索伦。”
指环亮了亮。在看见秘仪之后,它就再也没质疑过罗玛此行的必要性。我确实让自己陷入了危险,但这与我获得的情报相比不值一提。罗玛在手套下伸展爪子。为了这个消息,用一个高塔学徒的性命交换相当划算,恐怕雄狮罗奈德和外交部也会这么想。事关神秘领域的格局,怎么会有人不在乎?
“你觉得艾肯在里面吗?”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不在』
没想到指环比她更有信心。快把自信分我一点吧。她站起来:“血族为了秘仪收集净釜……现在距离艾肯被带走已经这么久了。”
『看来你也有数。不过里面的光景你也看见了,净釜并不是关键』索伦指出,『它只是秘仪的副产品』
“秘仪到底是什么?神秘物品?”
『就是你看到的那些。不是魔纹阵图,不是神秘造物,甚至不是炼金术。它是先民时期就已经十分罕有的‘活动魔法仪式’,一种可以自行运转的类魔法现象』
它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罗玛确定不是她听错了:“我不明白。它看起来很像很像神秘仪式。”连听起来也像。秘仪代表神秘仪式,这里面的逻辑似乎就跟互相咬合的齿轮一样严丝合缝。
『不。完全不一样。神秘仪式需要神秘生物来主持,本质上还是魔法。但秘仪是现象,它自然产生、自主运转,是彻底脱离火种而存在的神秘现象。它拥有与神秘之地同样的成因』指环索伦解释得一本正经,好像这样她就能听懂似的。『关键是人。秘仪不需要主持者,也就不需要提供魔力——神秘现象本身就是由秩序魔力构成的。不过秘仪与神秘之地还有区别,它拥有古怪的神秘核心……』
“……仿佛一枚不需要魔力就能引起神秘的火种?”罗玛眨眨眼。“这么说,如果将秘仪看作神秘仪式,那主持者就是秩序本身喽。”
『多新鲜的命题!秩序可没有火种之说,但你暂时这么理解也行。在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眼里,魔法和巫术甚至是一回事,神术更别提了』……
罗玛让它在一边啰嗦,自己回忆净釜和秘仪的联系。她在那扇门后看到一个巨型陷坑,里面连泥土都是红色,烟雾泛着粉红在上空飘荡。在断崖般的陷坑边缘,穿红袍的吸血鬼正挨个将神色麻木的血裔推下去。他们脸上都是恐惧过后的空洞,四肢也虚弱不堪。其中有些血裔和别人不同,他们在腰间拴着绳子坠落,而后带着奇异的血红晶石爬上来。除了他们,掉下去的人再也没有能上来的。
“那些是什么?”她低声问索伦。
『净釜』指环告诉她,『血族从尸体上收集它们。仔细瞧瞧那些奴隶的肩膀,他们身上带着炼金术的图案痕迹』
罗玛在往返的血裔身上发现了它,她先前还以为炼金术是在另一拨人的身上。“他们是神秘生物。”小狮子察觉到了区别,“没能上来的都是凡人。”
『血族会专门培养部分血裔学习炼金术』不用说,是为了制造“净釜”。
“悬崖下有什么?”
『当然是痛苦秘仪。这些凡人血裔是为了量产净釜才被驱赶下去。他们的血肉被浓缩、提炼,去芜存菁。灵魂生产痛苦和绝望,成为秘仪的一部分』
然而这些人看起来毫无求生欲,罗玛一度怀疑他们是否还能有痛苦和绝望的情绪。说实在的,他们的神情几乎打消了罗玛燃起的怒火。她不知道自己救他们有什么用。离开血族提供的血液,他们不出两月就会因石化而死。太晚了。我也没勇气替他们做出赴死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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