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图室中一如既往,从无垠海弥漫过来的阳光透过舷窗洒进了房间,让那些凝聚着一个世纪光阴的老物件反射出熠熠辉光,黑色的山羊头雕塑静静地待在海图桌的一角,控制着失乡号的前进方向,而那张古老的海图表面则薄雾翻滚,在层叠涌动的雾气中,代表着已知航路的轨迹正在向着某个方向笔直地扩展、前行。
航迹的尽头是普兰德城邦,那个闪烁的光点现在已经出现在前方的迷雾中,并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渐渐拉近着和失乡号之间的距离。
大门打开,邓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山羊头雕塑立刻有了动静,它的木头脖颈吱嘎作响,把脑袋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啊,是伟大的船长阁下来到了他忠诚的副手身旁!您的事情还顺利么?您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忙忙碌碌,您今天有个好心情么?今天的天气……”
“停停停,类似的问候不用每天重复好几遍。”邓肯在对方说完之前便抬手打断,紧接着目光便仿佛不经意般在山羊头的脸上停留片刻。
山羊头一如既往,既没有表情流露,黑曜石雕琢的眼珠也仍旧诡异冰冷,它在桌上注视着这边,目光中充盈着非人的质感。
但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也没有和平日不同的地方。
这家伙似乎一直都在认真执行邓肯的命令,邓肯让它专心开船,它就只是在专心开船而已。
“船长阁下,您看上去心事重重?”山羊头的声音响起,带着熟悉的、狗腿子独有的热情,“您似乎抓了些俘虏回来……但他们好像已经不在船上了?”
“他们在太阳升起之后就消失了,”邓肯不紧不慢地来到航海桌后,坐下时淡淡说道,“是几个终焉传道士。”
“啊,终焉传道士……又麻烦又危险的家伙,他们确实很不好抓,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跑掉,”山羊头立刻叨叨起来,就如邓肯所熟悉的那样,只要一个话题打开了,这家伙就会蹦出一连串的废话来,但这些废话中又往往蕴含着有用的情报,根本不用怎么费心去盘问,“不过他们是怎么招惹到您的?那些疯疯癫癫的传道士平常可不怎么露面,跟太阳教徒或者湮灭教徒比起来,他们可是又低调又少见……”
“他们袭击了一个我正在关注的人类,就顺手抓回来了,用来给爱丽丝测试能力,”邓肯随口说着,一边观察着山羊头的反应,“他们还说了许多神神叨叨的东西,跟亚空间有关的……你对这些邪教徒了解多少?”
“我可建议您不要太关注他们那疯疯癫癫的‘传道’,”山羊头立刻说道,“光是频繁呼唤亚空间的名号,都有可能引来危险的注视,更何况还要跟那种追随亚空间的疯子打交道?当然,您这样伟大的存在可能不受他们影响,但听多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随后它顿了顿,又接着开口:“我跟您讲,我对那些疯子的了解不多,而且这个世界上都没多少人了解他们,终焉传道士应该算是各种邪教徒里最古怪的一群家伙了,他们擅长神出鬼没,思维支离破碎,而且不像普通的邪教徒一样有大量底层的乌合之众——他们数量可少的多,而且就没有可以正常跟人交流的……”
山羊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越往后面废话越多,但就是在这连篇累牍的废话中间,邓肯仍然听到了一些关键的情报。
按山羊头的说法,终焉传道士的数量远少于同样作为文明心腹大患的另外两支邪教势力(即太阳追随者和湮灭教徒),从现世记录和活动轨迹判断,他们的数量可能只有千人,甚至可能更少。
一般的邪教势力中有大量普通人充当“底层信徒”,这些乌合之众没什么力量,也有着正常的社会生活,除了思维已经腐化之外跟普通人基本无异,但终焉传道士却没有这样的底层结构——他们只要出现就一定是具备强大力量的“神官”。
没有人知道一个邪教团体是如何在这种缺乏底层支撑的情况下运行并维持至今的,就像没有人知道太阳教徒和湮灭教徒在普通人中转化的具体过程。
此外,终焉传道士虽然名字中带有“传道”单词,但实际上他们好像几乎没有“传道”成功的案例——他们的理智早已蒸发殆尽,语言和逻辑都异于常人,尽管他们只要露面就总是会神神叨叨地念诵一些跟亚空间有关的“真理”,但任何理智正常的人都不会听他们的蛊惑,而意志薄弱的人……在被其蛊惑之前就已经被亚空间污染成了怪物。
换句话说,终焉传道士理论上是不可能通过“传道”的方式来增加自己的数量的。
最后,终焉传道士神出鬼没,非常的神出鬼没。
这一点邓肯已经亲自体会到了。
山羊头自述自己对终焉传道士了解不多,但它说出来的情报可一点都不少。
“一群神经失常到已经没办法‘传道’的传道士么……”邓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嘀咕,“那最初的终焉传道士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那谁知道?”山羊头的脖子吱吱嘎嘎晃动,“或许是直接从亚空间里长出来的呢……”
邓肯没有在意山羊头这明显是信口胡诌的“亚空间笑话”,同样,他也没有跟对方提起自己关于终焉传道士的那个“非线性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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