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凡娜这辈子几乎就没怕过什么东西,但那位邓肯·艾布诺马尔船长……似乎总能给她带来各种“意外情况”。
被梦境封锁的房间,窗外无边的黑暗大海,天空高悬的诡异光体,寂静的夜幕之下,有人敲响了房门。
凡娜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在梦境中凝聚出她的巨剑,对着门口的方向一个跳劈——幸好,在最后一秒她控制住了这份冲动。
“咚咚咚”。
敲门声仍然在不紧不慢地传来,带着十足的耐心和礼貌。
凡娜使劲深呼吸了好几下,也不知此刻该露出什么表情,便只能绷着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一点:“请进。”
咔擦一声轻响,把手转动,那扇黑沉沉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极为高大威严的身影出现在凡娜眼前,并迈步走进房间。
而在这个身影身后,则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就仿佛梦境的边缘——边缘之外,是不存在任何实体的“虚无”。
邓肯走进房间,对凡娜露出友好的微笑:“下午好,凡娜——这次我可是敲了门的。”
凡娜一言不发地看着正走进房间的幽灵船长,看着对方自顾自地走到旁边的酒柜前,从里面取出酒瓶和两个酒杯,又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地来到桌旁,在靠背椅上坐下。
“不过来坐坐么?”邓肯抬起眉毛看了一眼仍然站在窗户附近的年轻审判官,示意着桌子对面的空位,“你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
凡娜犹豫了一下,终于带着怪异的神色来到邓肯对面,一边谨慎地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对方倒酒的动作,良久才叹了口气:“您不觉得这样一来更吓人了么?”
“是这样?”邓肯有点惊讶地看着凡娜,又看了看自己琢磨了许久才布置出来的这处梦境,看着那些温馨日常的陈设以及手中代表友好的酒杯,不太肯定地皱了皱眉,“那我下次试试更明亮一点的色调……”
“我觉得不是色调的问……”凡娜感觉眉毛都抖了一下,但紧接着又不知想到什么,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好吧,最起码我觉得自己确实感受到了您的‘善意’……这份善意有点吓人,但我多多少少能确认它的真实性了。”
邓肯将一杯酒推过去:“看来是好事。”
“谢谢,”凡娜接过酒杯,犹豫地看着里面澄清中略带金红色的液体,迟疑了半天还是暂且把它放在一旁,随后她抬起眼睛,看着对面的船长,“这里是又一个梦境——是失乡号上的某个房间吗?”
“有一定参考,但不完全是,我按照个人喜好布置了一下,”邓肯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我并不怎么擅长编织梦境,我更喜欢直接进入现成的梦境,但你睡得很不安稳,梦境破碎又凌乱,我便为你准备了一个能好好休息的地方。”
凡娜并没有在意邓肯的最后一句话,她只是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问出自己最大的疑问:“外面天上那个发光的东西……是什么?也是您的‘个人喜好’?”
邓肯一时沉默,他的目光望着窗外,在月光中默然许久才轻叹着摇了摇头:“算是吧——我不太喜欢世界之创那种过于苍白冰冷的微光,它不够柔和,又让人感觉浸满恶意。至于现在你看到的那个……你可以叫它‘月亮’。”
“‘月亮’……”凡娜生疏地重复着这个似乎是用未知语言直接音译过来的古怪单词,“真是拗口的称呼。”
“你对它感兴趣?”邓肯似笑非笑地看着凡娜,“那我可以跟你讲讲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
结果他这话音未落,凡娜便整个人激灵一下子:“不!谢谢!”
“……好吧,总是这样,”邓肯耸了耸肩,不太在意地说道,“其实只是一些最寻常的东西,跟亚空间一点关系都没有。”
“抱歉,我相信您很友好,但……您就当我胆小吧,”凡娜别扭地说着,经过了这么多次的接触和一连串的事件,她对这位幽灵船长的警惕和戒备心态其实已经潜移默化地转变了不少,但不管怎样,哪怕是从逻辑和理性的角度,她也不太敢随便从这位亚空间返航者的口中听取“知识”,“还是说说别的吧,您为什么找我?”
“两件事,”邓肯注视着凡娜的眼睛,“第一,感谢你们这两天对提瑞安的照顾,他在普兰德待的似乎还算愉快。”
“提瑞安船长?”凡娜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您这些天一直在关注……”
“是的,我一直在关注这件事,”邓肯语气中带着感慨,“他在北方游荡多年,还沾染了海盗的臭毛病,平时又只有一群不死人水手作伴,社交习惯极不健康,再加上寒霜那桩陈年旧事,不得不让人担心他的心理状态——为了避免变成一个孤僻古怪又愤世嫉俗的怪人,他需要一点健康有序的人际关系……”
邓肯这基本上就是随口胡诌,只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重获人性理智清醒”的形象,以方便跟凡娜还有她背后的“秩序文明”打交道,然而凡娜可没当这是胡诌,审判官小姐一愣一愣地听着这个幽灵船长像个老父亲一样跟自己念叨,愣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您……还挺关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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