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内容没头没尾,仿佛隐藏着些似是而非的隐喻,细细看下来却只让人感觉诡异,哪怕是莫里斯这样博闻广识的大学者,把那些字句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也没能看出丝毫端倪。
遗落诸王是什么?被遗弃的氏族是什么?灰烬中的人和那些段落中反复提起的“庇护”又是什么?
邓肯紧皱着眉,目光扫过那些被水浸泡而稍微晕染开的墨迹,这上面记录的某些字词让他隐有联想,却难以组成什么连贯的思路,他只隐隐约约觉得……这好像并不是单纯的疯言疯语,那仿佛宗教记载一般的段落中,似乎在讲述一些跟如今这“深海时代”有关的东西。
亦或者,是深海时代之前的事情。
“这是乌鸦的字迹吗?”凡娜突然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尼莫。
“是他的笔迹,”尼莫蹲下来辨认了一番,很肯定地点头说道,“他在句子末尾的时候总是把最后一笔拉长,这毛病别人没有。”
“他信仰什么?”凡娜又问道,“在正教的信仰之外,他接触过别的什么精神指引吗?不一定是异端信仰——秘密结社和学术隐修会这样的灰色社团也算。”
“他是个虔诚的死亡之神信徒,从小就是,除了巴托克的教堂之外,就没见他去过别的什么集会,”乌鸦一边思索一边说着,“至于结社和学术隐修会之类的东西……那就更不可能了,他那脑子哪能参与到这种事情里?下城区公立高中都要补习三年才能毕业的家伙,他就是想参加那些隐修会人家也得要啊!”
“……虔诚的正教信徒,从未接触过除正神信仰之外的其他精神指引……这就有意思了,”凡娜看着莫里斯手中的纸张,曲起手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上面的记叙方式明显带有古典城邦时代或更早期黑暗时代的影子,而且是典型的‘圣书体’,这种东西不是一个连公立高中毕业都勉强的人可以凭空想象出来的——而且‘乌鸦’还把它贴身放着,这说明他对这张纸上的东西十分在意。”
邓肯没有说话,他一直在默默思考,这时候突然反应过来:“所以,这东西有可能是他从什么地方抄下来的。”
“抄下来的?”尼莫愣了一下,紧接着也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乌鸦可能误入了某个地方,这纸上的东西……是他在那里抄录下来的‘线索’?”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抄录的这些东西是何意义,但这是他在那里所看到的最可疑、最值得关注的信息,”邓肯慢慢点了点头,“而不幸的是,他或许正是在抄录这些东西的时候引来了杀身之祸。”
“误入了某个地方……”凡娜慢慢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在思考中说道,“那这个地方对‘乌鸦’而言一定是完全陌生的,且环境或许相当诡异,以至于当事人短时间内无法判断自己身处何地,而只能匆忙将自己眼前所见的东西记录下来充当线索,另一方面,他可能在抄录之后不久就被发现并杀害了,因而没来得及探索周围——否则他将有机会记录下更多的特征信息,来描述自己所见的环境。”
说着,她又低头看了一眼那被溺毙的遗体,眉头微皱。
“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又是怎么被送回来的?一具湿漉漉的尸体,搬运过来的时候必然会留下痕迹才对……”
尼莫抬起头,环视着四周。
干燥的下水道走廊里,看不到任何拖拽尸体曾留下的痕迹。
“或许我们该沿着乌鸦平常巡视的路线深入找找,他在误入那个地方之前可能留下过痕迹,”莫里斯说道,抬头看向前方的走廊深处,“他平常是往这个方向走吗?”
“是的,”尼莫点了点头,“这条走廊通往上城区方向,但中间有一段路的照明不稳定,偶尔被黑暗笼罩,虽然短时间黑暗不会有太大问题,但仍有可能出现些……不太好的东西,所以需要时常巡视,及时发现那些刚刚滋生出来的阴影。”
“那就过去看看吧,尽早去或许还能发现线索,”邓肯点了点头,“如果那边真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正好一并解决掉。”
无人反对。
一行人暂时告别了乌鸦的遗体,准备向着下水道走廊更深处探索,而在越过那年轻人的遗体前,尼莫和老鬼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来。
“在这里等着我们,我们回来接你。”尼莫说道。
老鬼则弯下腰,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块三角形的护身符,塞在乌鸦胸口:“别乱跑,小子。”
邓肯默默看着这一幕,等待尼莫和老鬼完成道别,才转身带着队伍向前走去。
“我们回去之后会告诉提瑞安船长这里发生的事情,”在路上,凡娜突然说道,“那年轻人不会不明不白的死去。”
“谢谢,”尼莫低声说道,他的情绪显然不好,低沉与失落萦绕不去,“那小子……这辈子其实也没干成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他这次被提瑞安船长和邓肯船长记住了,大概也算是一种荣耀吧。”
“他有家人吗?”莫里斯也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
“家人?早就没了,他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十几岁的时候从孤儿院出来,就跟着我当了学徒,”尼莫摇了摇头,“听孤儿院院长说,那小子是从路上捡回来的,街角的一个垃圾桶里,刚捡回来的时候从头到脚真的只有一只乌鸦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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