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啦,打架啦!”
候车室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旅客们纷纷退避,然后离着十多米远又停下来,围成一圈一圈地看起热闹。
“住手,你咋打人呢!”老舅赶紧上去拉拽刘青山。
可是刘青山此刻已经打红眼,连带着把高文学的老舅也一起揍。
这中年人跟瘦猴儿似的,自然挡不住发了狂的刘青山。
老家伙尖嘴猴腮,肯定没出什么好主意。
高文学都被打蒙了,只是用胳膊护着脑袋喊道:“三凤,你打我干啥?”
“高文学,你是不是想撇下俺姐,一个人返城!”
刘青山回身一脚,把中年人踹倒,然后用手指着高文学。
“我……其实……”
高文学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会撒谎,刚才确实先想着自己回城的。
“住手,都住手!”
“你们干什么!”
负责执勤的两名公安终于挤进人群,麻利地将刘青山一把抓住。
看到公安上身那雪白的制服,刘青山的脑子终于恢复了一点点冷静。
他意识到自己有点太冒失,应该先把高文学叫到外面再动手。
可是他的心中,实在是怒火难平,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高文学,还算是个男人吗?”
“你拍拍屁股走啦,对得起俺姐和俺姐肚子里的孩子吗?”
孩子,什么孩子?
高文学还没有从懵圈中彻底清醒,然后耳边又传来刘青山的骂声:
“俺姐怀了你的孩子,你知道吗?”
“你要是滚蛋,俺姐就得一个人拉扯孩子,你知道俺姐会吃多少苦,你这个混蛋知道吗?”
刘青山嘴里一声声地质问着,泪水也从他的眼中滚滚而落。
那是他的亲姐啊,今年刚刚二十岁,小时候的刘青山,有一半的记忆,都是在大姐后背上留下的,烧火做饭背着他,去生产队上工也背着他……
后来大姐怀上了高文学的孩子,而这个叫高文学的知青,竟然在这时候返城,然后就彻底杳无音讯。
为此,大姐不知道遭了外人多少白眼,不知道流了多少泪,独自把孩子拉扯大,三十岁出头就跟五十岁的人一样苍老!
“怀上了,金凤怀上俺的孩子啦?”
高文学一脸惊喜,然后从长椅上摇摇晃晃站起来。
猛然间,他身子一颤,然后抡起手掌,朝自己脸上猛扇。
“高文学,你读了这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啦,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真要是走了,金凤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周围的吃瓜群众,也感觉看了一场好戏,纷纷开始议论:
“该打,这样的人就该打,要是黑老包在这,都得铡了他!”
“也不能这么说,我看这个知青,好像后悔啦。”
“唉,都是那些年上山下乡闹的,造孽啊……”
就连那两个公安同志,也放开了刘青山,得,这是人家的家务事。
他们也挺理解这个打人的小年轻,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他们身上,掏枪毙了对方的心思都有了。
一阵疯狂的自虐之后,高文学原本消瘦的脸颊都有些红肿,他忽然停住手,望向刘青山,目光无比坚定:
“三凤,我跟你回去!”
刘青山心中的愤怒和悲哀,也瞬间消散。
大姐的命运,终于因为他的归来而改变!
“大外甥,你可要想好喽,错过这次回城的机会,你就真得窝在小山村里,吃一辈子土坷垃。”
高文学的老舅,捂着肚子,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高文学望望自己的老舅,又望望刘青山,他的内心也正在进行着挣扎:到底是走还是留?
回城就意味着优越的生活和光明的前途。
留在这个小山村,就意味着吃苦挨累。
但是,这里有着和他真心相爱的姑娘。
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不管是谁,都免不了彷徨的。
以至于,高文学瘦弱的身躯,也开始微微颤抖。
终于,这个外表文弱的男人,终于做出自己的选择。
高文学缓步走向刘青山:“三凤,俺不走了,永远也不走啦,俺要跟你姐,好好过一辈子!”
“大外甥,你可要想好……”
高文学转身面向老舅,从兜里掏出一张车票,这时候的车票,还都是长方形的硬卡纸做成的。
他把车票递到老舅眼前:“老舅,你把我这张车票退了吧。”
说完,他便快步跑到刘青山身前,拉起他的胳膊:“三凤,走,咱们现在就回村。”
这一瞬间,刘青山感觉身上犹如搬走一座大山似的,无比轻松。
他有些歉意地望着高文学:“文学哥,刚才是俺太冲动了,你……你没事吧。”
高文学摆了摆手道:“没事,青山,你打得好,是你打醒了俺!要不然俺就成了陈世美了!”
在这个名叫夹皮沟的小山村生活了三五年,他的口音也早就带上了浓浓的当地特色。
这就是生活给知青的生命中所留下的印记。
刘青山擦了下眼角,咧嘴笑道:“文学哥,你可不是陈世美,你是个男子汉!”
啪啪啪,不知道是哪位乘客带头,候车室里,忽然响起了掌声。
随即,掌声响成一片。
那些吃瓜群众,对这个结局,显然很满意。
高文学连忙拉着刘青山,跑出候车室:“青山,咱们回去。”
刘青山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文学哥,俺来的时候,就找俺爷要了两毛钱,坐车都花了。”
“而且,咱们公社到县里,一天就两趟客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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