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都而来,受大人物所托,求取天下罕有的贡礼...”
茶室温暖,红泥的火炉煮着古朴的陶壶,静室中弥散着淡淡的茶香。武田信广注视着伏在地上的森野清,沉吟不语。
很显然,森野清求取的贡礼,是要送人的。送给谁?眼下的局势,自然是送给即将入主京都、执掌幕府的,足利义视一脉。而送礼的原因,想来是森野清背后的大人物们,在将军家的纷争中,站错了队伍。为了求得义视一脉的谅解,便不得不想法设法的讨好...
当然,那些都是京都的大人物们,关系到天下的权力,并不是他一介虾夷地的土豪地头,能够肆意嘲笑的。
想到这,武田信广脸上的怒容随即收敛,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随后,他伸出有力的双手,把这位来自京都的大商人,从地板上托起,温声开口。
“森野清,你的来意,我知晓了...来,先起身。汤煮好了,与我共品一碗团茶!...”
说罢,武田信广看向自己的儿子。蛎崎光广便神情肃穆,把茶盏放在火边,先烤了一烤。在这虾夷地的胜山馆中,自然没有什么“稻叶天目”、“油滴天目”、“白天目”这样的名品茶器,就连唐人的精瓷,那也是没有的。眼下蛎崎光广手中的瓷碗,只是关东出产的粗瓷而已。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
武田信广神情悠然,吟诵了一句白居易的诗,作为开场。随后,蛎崎光广便把磨好的均匀茶末,小心放到茶盏里,先倒了一点点热水,将茶末调成了膏状。接着,他一手持长嘴的陶壶,倒入细细稳定的水流,另一手则拿起长柄的勺子,在茶盏中“击拂”。很快,茶汤上便泛起宜人的细小泡沫,这就是“点茶”的手法。
和人的“点茶”,毫无疑问,来自于天朝的宋代。而后世的日式抹茶,也同样出自于此。眼下正是室町时代的末期,对于唐宋文化的推崇,深深根植在和人的内心里,以至于日常礼仪、服装饮食,都以唐人的风俗为尊贵。而评判茶艺的好坏,自然也要看唐代陆羽的《茶经》。
“好!‘周回旋而不动,着盏毫无水痕’,茶水相融,盏壁干净...光广的点茶手法,哪怕是在京都,也能够登堂入室了!”
森野清正坐观赏,随即大笑赞叹。蛎崎光广的点茶手法,姿态庄严,手腕沉稳,这点茶的功夫,确实已经登堂入室。不过若是放在京都嘛...京都的茶人,可是能用团茶,点出不同的图案与花纹,就像宋代名画中的描述一样...嗯,类似于后世的拉花。
听到森野清的夸奖,蛎崎光广面露得色,武田信广倒是神情不变,微微摇了摇头。他见识的多了,且不说京都的茶人,哪怕古河公方帐中,那些来自镰仓的茶人,都要比光广高出整整两层。
当然,武士本来也不靠茶艺吃饭,只是通过这种风雅的喜好,来获得一个美名,并作为与上级和同僚们,亲近的渠道罢了。
茶汤点好,武田信广神情淡雅,又低吟了一句。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蛎崎光广这便双手捧着,恭敬的把茶汤,递给对坐的两人。两人小口辍饮,饮尽一杯茶盏,顿觉神清气爽,浑身暖和了起来。
虾夷之地气候寒冷,也没有什么好茶。这一份团茶,还是上次松下象二郎与胜山馆交易时,从近畿一带带来的。不过团茶的好处就在于,对茶叶质量的要求,不是那么的高。而森野清有求于人,也是嘴角带笑,面露出醺醺然的舒适表情。
这一盏茶汤饮下,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回到知交好友的状态中来。武田信广这才微微带笑,询问道。
“森野清,不知你幕后之人,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嗯...即将继任的十任将军,足利义材,时年23岁,年少意气,最喜骏马良驹...即将继任的大御所,足利义视,诗酒风流,身体则稍稍欠缺,需要滋补灵药...而将军之母良子夫人,将军之妻细川之女,或喜名贵皮毛,越是绝丽少有,便越好!...”
“骏马,补药,皮毛...”
闻言,武田信广稍一思索,便点了点头。他的心中大致有了把握。虾夷地虽然苦寒,却与桦太岛、千岛群岛相接,沟通辽阔的极北之地。通过山靼贸易,他确实与西北大陆的鄂温克诸部,极北雪原的勘察加诸部,有着贸易联系。
其中的野人女真,有女真大马,萨哈人,有雅库特雪地马,都是远胜于和国本土马的好马!而女真人、萨哈人、索伦人、尤卡吉尔人、吉利亚克人...都位于茫茫的山林雪原中,出产最上等的人参、鹿茸与熊掌,都是滋补的好物。其中的人参远胜于高丽,更是补身的极品。
至于精美的皮毛,武田信广想了想,阿伊努人手中的熊皮,保暖实用,倒不算精美。真正精美的,得看极北之地!
山林雪原中的紫貂、北极狐、北极狼、貂鼠、白鼬、海狸、海獭...而其中,尤其以紫貂和北极狐皮毛,色泽纯粹华润,最为名贵;绒毛细腻,胜过少女皮肤,而手感最为惊艳!
“嗯...如此一来,倒是得主动派人,去极北之地,行上一圈了...只是这一圈下来,就得年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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