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了给慕容毅的信,孟聚打开了窗户。
这里是武川的都督府,窗外是一片坐落于花苑绿荫中的楼台水榭,那边正是灯火通明。在那楼台灯火间,悠扬的乐曲声正不绝地传来,还有欢快的喧哗声、划拳声、女子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今晚,武川地方官员和本地的头面乡绅设宴款待即将入主武川的一众东陵卫军将,按礼节来说,这种场面,孟聚是应该出席的。但他性子疏懒,最不喜欢无聊应酬,所以,今晚的宴席,他只出面向大家敬了一杯水酒就借口公务繁忙告退了,剩下的事统统交给吕六楼处理——反正,将来的武川都督一职,他是打算委任吕六楼的,就让他在那边先熟悉辖下的官员和士绅吧。
凝视那片喧嚣的灯火,孟聚转头唤来了侍卫:“文先生呢?他今晚去参加宴席了吗?”
侍卫跑步过去打听了一下,回来禀报孟聚:“镇督大人,文先生没有参加宴席。”
“哦,那请他过来吧,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侍卫应声而下,孟聚倚在案上悠闲地看着小品文,没读得几页,文先生就到了。虽然是半夜里被紧急召唤出来,但文先生的衣裳依然整洁,没有一丝凌乱,脸上依然带着礼仪周全的微笑。
“镇督大人深夜召唤,不知有何吩咐?”
“打扰先生休息了。”孟聚从案前起身,伸手将文先生请入席内。侍卫进来倒了一杯茶,孟聚亲手捧给了文先生,后者受宠若惊地起身道:“镇督,这如何使得?”
孟聚微笑道:“先生大才,孟某是个粗莽武夫,先前多有怠慢失礼,得罪的地方,在这里先告罪了。”
孟聚自己也是读书人出身,或许因为文人相轻吧,潜意识里,他对文先生这种幕僚清客很是看不起,以前刚见面时还闹出了武力威胁的一幕。但接触得多了,他才发现,这位文先生其实是位很有底蕴的人。他不但待人接物都很有一套,而且很有眼光,对形势计算得非常准确,并非那种只会吟酸诗腐曲的老冬烘。
文先生一愣,摇头笑道:“镇督大人太谦了。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绝非区区边将武夫。大家以前立场不同,有些误会,那也怪不得镇督大人的。”
“先生雅量高致,孟某敬佩。有件事情,今日白天时因为人多不好说,孟某只能这时候请来先生洽谈,望先生恕我叨扰之罪了。”
“无妨的。学生斗胆揣测,孟镇督要说的,是申屠和宇文二人之事吧?”
“正是。我与元帅先前的协议中,申屠绝与宇文泰是我必杀之人。不知元帅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呢?”
文先生低下了头,眼帘低垂。良久,他沉声说:“镇督,我们的立场,您想必也清楚的,在这事上,我们不能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是不能提供任何‘公开’的帮助吧?”
文先生不置可否,他说:“延桑之战中,申屠绝被镇督大人虎威所慑,神魂受惊,一直精神恍惚。因此,元帅南征时候,并没有将他带去,他如今藏身于武川的葛县,在那边潜伏养伤。而宇文泰。。。黑狼帮的总部在怀朔固伦,镇督去那边很容易打听到他。”
孟聚沉吟道:“葛县?离武川倒是不远。申屠绝身边有多少人护卫?”
“毕竟是带惯兵的武将,再怎么沦落,十几个亲兵随员总是有的。那边没有元帅的人,镇督您不必顾忌。”
说完这句,文先生紧紧抿着嘴,一个字也不肯说了,以示对孟聚的协助只能到此为止了。
有这几句话,孟聚已是心满意足。他举起了茶杯:“感谢先生,孟某在此谢过了!”
文先生苦涩地笑笑。他说:“镇督,申屠绝与你有仇,您誓要处置他为叶迦南镇督复仇,这份忠义之心,我们都很敬佩,所以,在他的事上,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但对宇文泰的事,能否请镇督大人您三思?宇文泰以前不知天高地厚,曾对镇督大人您出手,但那时,大家各为其主,大家并无私怨,似乎不必非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吧?
这种江湖人物,不过是工具而已。以后的北疆,将成孟镇督您的天下了,宇文泰这种人物,以前能为元帅所用,今后亦能为镇督大人您所用。黑狼帮虽然是地方帮会,但在北疆也算小有实力。
这些地头蛇,他们消息灵通,熟悉地方,以后办什么事,您也方便。以镇督大人您今日的威势和地位,再与此等小人物纠缠,似乎有失身份?学生窃为镇督大人不值啊,图谋大事者不该沉迷于小怨。”
孟聚笑道:“呵呵,我本来就不是做大事的人。”
看文先生还待再说,孟聚摆摆手:“宇文泰的事,将来再说吧。文先生,我想与你谈的是另外一件事。”
“镇督大人,不知是何事呢?”
孟聚起身,对文先生深深一揖。后者急忙起身避开,急道:“镇督,您如何使得这番大礼?”
“先生料事准确,眼光独到,胸有韬略,尤善审时度势,实为无双国士。孟某胸中有一困惑,久久思索不得而解,特来请教先生,还望先生能不吝指点。”
文先生恍然,他说:“镇督,大家虽然相识不久,立场不同,学生也颇为佩服镇督的人品。倘若镇督信得过的话,学生愿为镇督大人您谋划一二——不知您有何难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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